沈如玉回到自己的院子，洗漱後躺在床上，腦海中全是今日以來發生的事情。
    從沈家與堯殤對雙方的態度來看，堯殤非但不是有求與沈家，相反，沈家更是對堯殤諸多巴結，那麼，他急切的要娶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她隱隱感覺，他們以前是認識的，但卻苦無記憶，無法肯定這個猜測。
    如果他們本就熟識，他為何對自己的過往多有隱瞞？還是說，自己身上有堯殤想要圖謀的點……
    但據她一路打聽到的，東齊沈府已滅，從這條線來說，堯殤圖謀不了什麼，難道是自己的身世？淳於婧，自己的生母，是前淳於小國的公主，但她也已經死了許多年了，還有什麼可圖的？
    想來想去，也想不到什麼，沈如玉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總不能是真看上我了吧？唉，管他呢，看上我說明他眼光好！不想了不想了。”翻了個身，呼吸漸漸均勻。
    “主子！”窗外，兩個暗衛恭敬道。
    “保護好她的安全。”透過窗縫，堯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呼——”沈如玉呼了口氣，她是察覺到窗外有人，才裝睡的，待窗外動靜消失，她才放鬆下來。雖說還有兩個暗衛，但她相信，他們可不敢偷窺自己幹嘛，畢竟她也是他們未來的王妃，難道還敢對自己不敬麼？
    “你就那麼防備我？”頭頂一個聲音無奈響起。
    “啊！”沈如玉驚了一跳，她明明感覺他走了的啊。屋子裏光線昏暗，她隻能看見他大概的輪廓。
    “這就嚇到了？失憶之後膽子也丟了？”堯殤坐到了她的床邊，恍惚間想起了以往。
    那時候她剛開始接任務，很多時候都會帶著傷回來，第一次受傷昏迷時，她才十五歲，跟現在是差不多大的。他就坐在她旁邊，靜靜等著她醒來。
    那時候他隻覺得，隻有讓她經曆過這些血腥與危險，作為他看重的人，才不會輕易死去。
    那時候，阿玉醒來，眼裏都是欣喜和孺慕，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將其理解為，她渴望關懷。待她年滿二十，她已是殺手界內名聲赫赫的“玉羅刹”，她再也沒有受過重傷，他也再沒有守在她床邊。
    時過境遷，她忘了周楓，也忘了自己，同樣忘記的，還有對他的信任，與朦朧的愛慕。
    “我們以前認識，對嗎？”沈如玉平靜道，她敢肯定，她與這人，以前絕對有過淵源。
    “嗯。”堯殤輕輕的嗯了一聲，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發絲，即使是在夜晚，她的眼睛也依然明亮。
    “那你告訴我，我究竟為什麼會失憶，你為什麼非要娶我？我們是愛人嗎？既然是愛人，你為什麼要隱瞞我？”堯殤溫柔的幫她撥開額發，她終於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她看得出來，堯殤對她沒有壞心。
    “阿玉乖，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聽到她一連串的問題，堯殤的手收了回去。
    愛人？或許在她心中，愛人隻有周楓一個吧？
    若他早點懂得少女的心思，早點懂得自己的心思，會不會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可是沒有如果，當他決定要她失憶時，他就打算將那些過去掩埋，倘若有一天阿玉的記憶複蘇，她執意要離開，他會放手嗎？
    答案是不會。
    明明阿玉先喜歡的是他，周楓不過是為了利用她而接近她的，憑什麼周楓的欺騙還能得到她的以命相待？就算阿玉回憶起往事，說他陰險也好，說他卑鄙也好，他就是要將她留在身邊！
    “乖你妹啊！”沈如玉一揮手，這種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的滋味真的難受，她努力想要記起以前的事，可怎麼也想不起來，這種感覺真讓人抓狂！
    可這一說完，她立馬反應過來，她對麵這個人，好像是她不能冒犯的吧，他不會生氣吧？不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雖然沒有跟他爭論過什麼，但她隱隱也能感覺到堯殤對她的縱容，應該不會對自己的無禮生氣吧？
    偷偷看了堯殤一眼，他似乎沒有生氣。
    “阿玉，我對你沒有任何圖謀。”如果有，那便是你的心。
    “你什麼都不肯說，你要我如何信你？！”心裏的煩躁感越來越盛，信他還是不信他，那種天人交戰的感覺令她抓狂，不自覺的，她的手抓著被子越來越緊。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我不會對你有壞心。”他伸出一隻手，握住她越抓越緊的手。“以前我對不起你，想要好好補償你，過去的事太痛苦，忘了好。”
    原本冷然的臉，此刻除了無奈，還有一絲沈如玉看不懂的痛惜。他對別人，甚至麵對皇帝時，都是冷冷淡淡，無所畏懼的，可沈如玉看得出來，他對她，給了太多的包容和溫暖。
    即使明了堯殤對她的包容，但她也清楚，若是她不肯嫁給他，他是絕對會強硬的逼她嫁的。
    這種被逼迫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你那麼著急娶我過門，就是為了補償我？”如果非嫁不可，那麼她可不可以爭取一點自己的空間？
    “嗯。”堯殤見她乖順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可我現在跟你還不熟，那麼快嫁給你，要洞房什麼的，我會很別扭的！”沈如玉也沒有拂開他的手，從心底來說，她不排斥這樣，這個男人，讓她潛意識中有一種安全感。
    “傻阿玉，我不會勉強你的。”見沈如玉一幅討價還價的模樣，他不禁笑了笑。他知道，她是正真對他放下防備，試著接受自己了。
    “你自己說的，除了嫁你這事以外，其他事你都不能勉強我，畢竟，你想好好補償我，不是嗎？”骨子裏，她是聰慧的。
    “好。”來日方長，他相信，她總能慢慢變回那個滿眼隻有他的姑娘。
    堯殤走後，沈如玉依然沒有睡著。他越是不告訴她丟失的記憶是什麼樣子，她就越是放不下那段記憶。
    被堯殤隱瞞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記憶呢？
    白雲山上——
    “你總算醒了。”一個七八歲小書童模樣的小孩將藥放在了桌上，倒了杯茶水，端到床邊。
    “這是哪兒？”那人渾身纏著紗布，隻露出一雙深若寒潭的眼睛，因著昏迷太久，一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這兒是白雲山，是我和師父救了你。”小童晃了晃腦袋，“喝水。”說著，便把杯子遞了過去。
    “謝謝。”那人嘶啞著聲音，艱難的接過水杯。
    “還好師父醫術高明，將你這條命撿了回來。”小童見他喝下水，又轉身端藥去。
    “你師父呢？”他抬頭問。
    “師父下山去給人看病去了，臨走前囑咐我，說你近日就會醒了，果不其然，師父真的神機妙算！”小童腦袋點來點去，對師父的敬慕都寫在臉上。
    “你叫什麼名字？”他搖搖頭，這小童對他師父就是盲目崇拜啊。
    “師父叫我聰兒，意思是希望我聰明伶俐，師父起的名字真是太好聽了。”聰兒樂嗬嗬的。
    “那，聰兒，你師父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他現在行動不便，根本無法離開這白雲山，況且，白雲山還是在中州境內。
    “師父說他給人看病去了，少則三五日，多則十來天，等你要拆紗布了，他就回來了，不過師父已經去了好多天了，估計這兩日就快回來了吧。”聰兒笑嘻嘻道。
    “知道了，謝謝你煎的藥。”他歎口氣，也不知道他的師父是何許人也，竟有這起死回生的本事，他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雖然現在動一動還有些痛，但他感覺得到，他的骨頭都被接好了，而且，接的非常完美。
    這樣一手出神入化的接骨術，就算放到現代也是極為不易的，這小童的師父，當真是世外高人。
    “不用謝，救死扶傷是醫者的責任，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我還要去燒飯，你好好休息吧。”說罷，拿著空空的藥碗，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到了第二日，小童的師父當真回來了。
    “恢複得不錯。”那人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看起來確有些仙風道骨。
    “承蒙高人相救，敢問如何稱呼。”他艱難的作揖道。
    “高人不敢當，隻是靠點行醫救人的本事養活自己和小徒。”他擺擺手道，“鄙人鶴忘卿，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您是倚鶴先生？！”他驚訝道，傳聞中倚鶴先生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行蹤飄忽不定，雖有一身本事，卻不願貨與帝王家，沒想到，連醫術都如此高明！
    “哦？你也聽說過鄙人的名字？”他笑的雲淡風輕，他不願參與世俗之爭，但也不懼被人知曉身份。
    “這天下，誰人不知先生大名。隻是在下本是已死之人，前塵往事皆不想再提及了，這名字，不要也罷。”他黯然神傷，阿玉已經找到了，但她那麼恨他，他……
    “往事皆是過眼雲煙爾，我師徒二人撿到你時，你相貌盡毀，當時你還在昏迷之中，鄙人自作主張幫你換了副容貌，待明日拆下繃帶，你便可以看見了。”
    鶴忘卿笑容突然有點尷尬，雖然他是一番好意，為他換臉是不讓他毀容，但好像把人家弄成個陌生的模樣，也不太好吧？
    “陌生的相貌麼？”他喃喃道，這樣，即便她看見他，也認不出來了，那他，是不是還可以去找她，去見她，以新的身份重新邂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