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萬蟻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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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見過謝宴如此瘋狂的樣子,嵐隱被他突然的發作嚇了一跳。他惴惴不安地收回自己的手,捂著自己指尖的小傷口,張了張口,最後小聲辯駁道:“我……我聽新酒提起過,魔修修煉是倚靠人類血肉的……”
謝宴臉都白了。他曾經在瘋魔之時吞噬了嵐月時的屍體,難道現在情急之下還非得喝下她兒子的血嗎?看,這就是魔修——發起狂來六親不認。因此謝宴一直不肯與嵐隱相認,怕這孩子接受不了,心底更怕從他唯一的血親眼底瞧見懼怕和嫌棄的神情。
“你這孩子……”見少年一副被他唬到的模樣,謝宴麵上的戾氣散去不少,心想這孩子恐怕生來就是克他的,打也打不得,罵也罵得不得。他認輸一般地輕歎一口氣:“別胡鬧,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正待謝宴閉上眼靠回簡素虞肩頭之際,餘光一瞥,卻在嵐隱滲著血珠的指尖附近望見一小隻暗紅的八足螞蟻。而嵐隱因為挨了謝宴一頓發作,正皺眉垂目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傷口。
暗紅的螞蟻伸著觸角,見沒有引起什麼注意,便將自己圓滾滾的腦袋伸到血跡旁邊——
“別動。”謝宴低嗬一聲,從他手指上捏下了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紅蟻。旁邊一隻飛舞著的火焰紙鶴福至心靈般突然吐出一小簇火,燒了個幹淨,空氣中隱約飄蕩著一陣蟲蟻燃燒的焦香。
一直繃著臉的雲奚忽然望了過來,他的視線在謝宴手中焦黑的蟲蟻屍體上打量了許久才帶著幾分不確定,遲疑著開口:“……噬靈蟻?”
噬靈蟻同體暗紅,是一種對力量極為敏感的昆蟲,因而經常出現在力量充沛之地。靈力、魔氣、鬼氣,隻要蘊含力量的東西都是這種螞蟻最愛。眾所周知,它們最愛的食物便是擁有精純靈力的修士肉體,通常都將人啃得隻剩下森森白骨。然而這種東西最懼極炎極寒,偶爾出現一兩隻並不可怕,隻需要一點火便能讓它們逃之夭夭。可怕的是,噬靈蟻最喜愛群體行動。
“不會吧?從方才到現在好像也就發現一隻,應該沒關係。”一想到螞蟻在身上爬來爬去的觸感,柳鳴鴻就頓感心底一陣惡寒。話音剛落,就四周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嗡嗡聲,仿佛外頭聚集了一堆的數不清的蜂群一般。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眼看著有幾簇暗紅色的蟲流已然從竹陣的縫隙中擠了進來,心知耗下去不行,謝宴連忙囑咐眾人不要再動用靈力,更是驅動著自己的火焰紙鶴在外圍盤桓,重新建立起一層墨黑的結界取代了柳鳴鴻原先的靈力結界。
“別!”噬靈蟻畏火也畏寒,眼看簡素虞額間的宵練出鞘,謝宴連忙伸手攔住他,眸子裏滿是懇求,“你的冰靈根比我更優異,再出手的話,這些東西若是察覺到便如同附骨之蛆,就再也甩不掉了。”
“這些螞蟻——”柳鳴鴻目瞪口呆地注視著一大片蟻群已然爬上了謝宴的結界之上。密密麻麻一大片暗紅,令人咋舌。
也不再多做解釋,謝宴更顧不得自己的傷勢,運氣於經脈。隻見頸間火紋一閃,無數赤色火焰從他的結界燃起,貼在上麵如同浪水一般翻湧而動。包圍著的青竹仿佛被燙到一般,不自覺想向外移動幾步,還沒來得及逃竄的竹子瞬間化為灰燼,結界上頭一大片蟻群更是被灼傷之後發出嗶嗶啵啵的清脆響聲。空氣中滿是炙烤的氣息,間或飄蕩著幾縷破碎的魂識,不甘地低聲咒罵著。
沒關係,這些業孽謝宴自己一人承受就好。許多年前,天都雲海中有“卜算子”之稱的柳如眉曾說謝宴短命,說他命途坎坷。事實證明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成真了。她也說過,謝宴本就在天道之外,那這樣的話,天譴也落不到他身上的吧?
成群結隊的噬靈蟻像是忌憚這突如其來的紅蓮業火,集體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像是在等待時機。
簡單處理過的傷口漸漸裂開來,謝宴劇烈咳嗽了幾聲後,吐出一口猩紅的血。幾滴血沫子飛出了結界外,更是引得一堆蟲蟻簇擁分食。
“你吐血了!”嵐隱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關切。
“我有這麼弱嗎?”就著簡素虞和柳鳴鴻的手,謝宴站直了身體,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嵐隱搖搖頭:“你很厲害,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自己手腕被人捏得生疼,謝宴倒吸一口氣後望著柳鳴鴻腰間的斷水心生一計,然後輕輕附在生悶氣的某人耳側:“把碎冰給我吧。”
簡素虞一怔,似乎不明白他想做什麼。他還未回話就見得麵前的人依舊笑得那般玩世不恭,連唇邊的弧度都透露著討好的意味:“師兄,你忘了?碎冰多年前就是我的了,你送的……”
所有人在不情不願不忍之下,都把自己身上靈力最盛的東西交給了謝宴。
“等會突出重圍後,所有人跟著你們師伯沿著溪流往後跑,捂著耳朵千萬不要回頭——”
“為什麼要我們走?又為什麼捂著耳朵?”嵐隱抿唇,執拗地望著謝宴,“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走?”
“因為我吹笛子很難聽啊。”謝宴避重就輕,笑得雙眼彎彎。
“我留下陪你吧。”柳鳴鴻收回自己的斷水,卻被謝宴的一個眼神打斷了話語。
謝宴佯裝幽怨地剜了他一眼,又歎了一口氣:“你大哥都發話把你的安危托付給我了,你還不願意聽我的嗎?那‘天都雲海’——這四個字足夠讓你走了嗎?”
見他們都沒有異議了,謝宴忽然抓緊了身側人的手腕,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噬靈蟻怕我的紅蓮業火,等會你們就跟著我的火焰紙鶴走。答應我,一定要帶小隱和鳴鴻出去,至於其他人——算我欠他們的。”
如果嵐隱和柳鳴鴻出事,謝宴會瘋的。
“你不欠任何人。”簡素虞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留下——”然後他的話就被謝宴以吻封緘,堵在了口中。
謝宴解下了他腰間的碎冰,又輕輕地啄了下他柔軟的唇溫存片刻:“你更不能出事——你這麼盯著我,我更想親你了。”
簡素虞目光深沉得似一方幽潭:“我等你。如果你又不見了我就去找你——無論生死。”
謝宴怔忪片刻彎著眼睛點頭:“好。”
一堆玄音少年早已站在了對立麵,為首的雲奚扭頭望著他欲言又止,還是未曾說些什麼便別過臉去了。
最後有人扯了下謝宴的衣角,動作幾不可查,謝宴還是感受到了。
少年澄澈的眸子裏似乎喊著淚水:“你會回來,對吧?”
摸了摸嵐隱的頭,謝宴承諾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那我和師尊一起等你。”嵐隱認真地點了點頭,遲疑片刻,還是喚出那個藏在心底許久的稱呼,“舅舅……”
猝不及防的兩個字讓謝宴有些手足無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是因為那天在謝府舊址門口看到我一臉懷念的模樣?”
“當你回來我再告訴你。”嵐隱吸了吸鼻子,忽然朝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好,等你們安全之後我就自己找機會跑路。”謝宴把他往簡素虞身邊推去,“幫我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你師尊。”
謝宴定了定心,用盡全力在正前方破開一道口子,帶著結界的火焰紙鶴就勢向突破口飛去,引著所有人都向外簇擁而去。
似乎是怕極了這些火光,甫一被照到,地上的錯落有序的蟻群便四處逃竄。
眼見一群人逐漸化為一個光點消失在夜幕裏,謝宴終於放下了心,與成千上萬隻噬靈蟻對峙。每次噬靈蟻出行,至少要啃噬完一個人,否則會一直追著獵物,直到將獵物完全啃噬殆盡。空蕩黑夜裏,謝宴身邊隻剩下最後一隻火焰紙鶴——之前吻過簡素虞眉心的那一隻,孤零零地繞在他身邊,幻火搖搖欲滅。眼見有一半蟻流似要追去,謝宴咬了咬牙用斷水一刀劃開自己腹部的傷口,讓更多的血噴湧出來。
血腥彌漫,蟻群蠢蠢欲動。
見所有的螞蟻浩浩湯湯向自己湧過來,謝宴丟下斷水,憶起幾章斷斷續續的樂譜,橫笛吹起一曲。纏綿婉轉的曲聲在上空不斷回響著,最後一隻火焰紙鶴應聲而滅,栽在他肩上的血泊中,隨即被染得通紅。
其實他吹的《鳳求凰》不難聽,失去意識前謝宴渾渾噩噩地想。
月色下,一個身影猶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佇立著,毫無知覺地任由千萬隻蟲蟻在身上攀爬啃噬著自己的血肉。他一手握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笛子,尾部還垂著一條雜亂的劍穗,而另一隻手捏著一隻被血浸染得已然看不出本來麵貌的紙鶴——像捏著什麼珍寶一般。
沒過多久,謝宴身邊一柄爬滿了噬靈蟻的紫金色長刀忽然散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刀身流竄一縷又一縷紫色閃電,凜冽刀氣裹挾天雷之勢,將上頭密密麻麻的蟲蟻都震落下來。
一個深紫色的高大身影在月下隱約顯現了出來,四周電光火花,令人目呲欲裂。柳孤燈想拍拍謝宴的肩膀,無奈隻能望著自己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穿過摯友的肉身幹著急:“兄弟,你快醒醒!黃昏還在那邊等你去救他……”
作者閑話:
沒有龍鱗,化龍cd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