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陰陽兩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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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早課之後,雲鶴思忖著去看望一下前些日子病重了的鳶折紙,卻在途經後山的時候,聽到了草叢裏傳來的一陣細微的動靜。
    竟然是一朵會跑的花。
    雲鶴又驚又喜,料想鳶折紙肯定會喜歡,便疾步跟了上去。
    倚靠在軟椅裏的鳶折紙輕咳兩聲,放下手中的書望了一眼陰沉沉的天色。右眼皮一直突突突地跳個不停,她心下也有幾分不安。
    又等了半柱香的時候,屋外熟悉的敲門聲響起,鳶折紙終於放下心來。一開門就發現雲鶴一如既往佇立在門口,懷裏捧著一大束新鮮的花,麵上帶著憨厚的笑容。
    “又偷跑過來啊?”鳶折紙嘴角微柔,正要轉身,頓覺脖子上一緊。
    男子懷裏的一大捧花猛然落地,五彩斑斕的花瓣被踩得七零八落。雲鶴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麵色青黑,額前青筋爆起,緊緊掐著麵前女子的脖子。
    窒息的感覺讓鳶折紙眼前一片空白,似被抽幹水的池魚一般躺在淤泥裏動彈不得。她忍著五髒六腑因缺氧引起的劇痛,奮起一手刀,劈向男子的後頸。
    該是劈到了命門,高大的男子迎麵倒下,兩人摔成一團。鳶折紙愣愣地跪坐在地上,望著自己的手,上頭全是血,紅的發黑,而雲鶴毫無聲息地倒在地上,後頸一道切口平整的劍傷,邊緣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燒過一般。
    聽完了蒲新酒的話,渾不在意的謝宴擺了擺手,更是險些笑出聲來:“誅殺令百八十年前就下了,你這些日子是一直在酆都閉關,所以與世隔絕了嗎?我和月時在靈山剖丹還恩,從此與玄音一刀兩斷的時候,天元君便對我下了誅殺令。”
    蒲新酒沒好氣地斜他一眼:“他們說你殺了那個傻子。”
    “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謝宴下意識反駁,忽然覺得蒲新酒似乎說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誰?!傻子……雲鶴?”
    “嗯,傳說是死於你的白虹劍下。”
    白虹?謝宴隻覺四肢發涼,一陣陰冷從足底湧上心頭。
    “為什麼?”幽幽午後,院子裏傳來一陣強作鎮定的質問聲。
    謝宴將白虹丟在石桌上,揉著眉心,平靜又疲憊地望著麵前一臉倔強的女子:“白虹認主,因為血脈嫡係的關係,這世上除了我便隻有你勉強能揮動。前些日子你說回東海一趟便拿走了我的白虹,我想護送你回去卻被拒絕了。月時,你跟我說實話,雲鶴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此時的嵐月時挺著大肚子,情緒極其容易激動,咬著唇壓抑著內心的怒火。然而最後她忍無可忍,一揚鞭將白虹甩到了地上,靈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哀鳴,期間夾雜著女子不滿的叱責聲。
    “你還想著簡素虞,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眼裏閃過一抹驚痛,謝宴錯愕萬分:“我沒……”
    “對,你沒有!你隻是舍不得,那我拜托你能不能想想我父母是怎麼死的?想想謝家滿門幾十口的人命?”
    “絕不會忘,做夢都會看到他們的臉。”謝宴斬釘截鐵地回答,手卻在顫抖。謝宴出生時白虹貫日,更是天生龍骨,而楚辭說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謝家滅門最大的原因……
    “那你說你在不舍什麼?”嵐月時乘勝追擊,“我隻不過是用你的劍殺了玄音的一名弟子,殺了一個仇人而已,你有什麼理由來質問我?”
    可是他不是別人啊,他是與我們相識多年的雲鶴啊……謝宴張了張口,卻無法辯駁。
    “遲早要撕破臉,謝宴。”嵐月時嗓子嘶啞,她站起身來捂著肚子,猛地咳嗽了幾聲,咳得雙頰異常緋紅,“我們遲早要手刃天元君,將他的頭顱祭在我父母的衣冠塚前,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簡素虞是天元君最得意的徒弟,你們本就是對立的。”嵐月時望了一眼麵色晦暗的謝宴,不等他回答便拖著腿,往屋子裏去,“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話音未完,嵐月時眼前一黑。
    剛抬起頭,謝宴就望見眼前倔強的身影一歪,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他伸手接住失去意識的嵐月時,這才發現她的裙角竟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不由白了臉:“月時!月時你醒醒,別嚇我……”
    早產又難產,嵐月時已經痛苦了整整兩個時辰。屋內女子尖銳的哀嚎聲始終未曾停歇,而屋內兩個大男子急得坐立難安。
    蒲新酒瞥了一眼麵無人色的謝宴,默不作聲地拍了拍謝宴顫抖著的肩膀。誰知這一下,竟將謝宴一把拍得跪在了地上。
    “我不想他了——”麵色如紙的謝宴僵硬地跪在門口,捏著衣袖的指尖都是青白的。他啞著嗓子,生怕裏麵的人聽不見兀自提高了音調,“我再也不念著他了!我發誓以後必定手刃天元君,盡我所能報複簡素虞報複玄音。隻要你好好的,行嗎?月時,算哥求你了……”
    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膝蓋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了,晚間的涼風吹得一直提心吊膽的謝宴久久未曾回過神來。直到月上枝頭,屋裏才傳出一聲微弱的啼哭聲。
    謝宴掙紮著想站起來,腿一軟險些栽倒,幸好一旁的蒲新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等見到了躺在床上一臉頹然到仿佛——仿佛要不久於人世的嵐月時之時,謝宴聞著空氣中讓人暈眩的濃重血腥氣,立時就栽到了床沿邊。
    自小嵐月時便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謝宴見多了她倔強、不服輸、熱情四射的模樣,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虛弱的嵐月時,脆得像一張薄紙,風一吹就輕飄飄地消散了。謝宴強打起精神,顫著手指輕撥開她眼前汗濕的碎發:“月時,你真的要嚇死我了……”
    嵐月時抿著幹裂的唇,想起身去看看孩子的模樣卻連動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能露出一個脆弱的微笑:“孩子還好吧?”
    “好!一切都好!”謝宴連連點頭,生怕答慢了,“你也會好起來了的——”話尾處已不自覺露出一聲哽咽,他忙別過臉去,不讓嵐月時看到自己臉上的淚水。
    “大人,這位姑娘……”一旁的婆婆望了蒲新酒一眼欲言又止,隨後在蒲新酒的了然的目光示意下噤聲,輕放下孩子轉身出去了。
    垂下頭的謝宴憋住心底湧上的哀痛,肩膀微微顫抖著。嵐月時心知他難過也不說話,她很了解自己的體質,這些日子一直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再加上這般千難萬險地生產,幾乎榨幹了她身上僅存的一點生氣。
    “楚歌的壽命沒有那般短暫,他是為我擋了一劫。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他,但是也願意為我替他招魂——”
    猛然察覺到了什麼,謝宴鼻尖一酸,連忙搖頭製止她說下去。他心底害怕,也不願意去聽,因為現在嵐月時說的這些話太像遺言了。
    嵐月時撐著疲憊的雙眼,勉強打起精神,似往常一般衝他翻了個白眼:“你就讓我說完吧。”
    “招魂之術本就是以命易命,用你的命不如用我的吧。哥,你不能出事,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我知道你還喜歡著簡素虞。當我死後,你可以想他可以念他甚至可以跟他在一起,但你一定要答應我,如果他擋在了你複仇的路上,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否則我一定死不瞑目。”
    “哥,對不起——總是拿仇恨綁著你。可我總是忍不住想,我們謝家這麼多人,不能白死了啊,你說呢……”
    輕飄飄的幾句話仿佛雷鳴一般,讓人震聾發聵。謝宴渾身一僵,覺得身上的肌肉都仿佛凍住了一般,再無法動彈。
    “可惜我看不到孩子長大的模樣了……”榻上的女子睜著朦朧的眸子,幽幽地注視著淡紫色的帷布。良久,她忽然眨了兩下眼睛,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喟歎一聲:“等楚歌醒了,替我告訴他,下輩子我還要聽他彈《鳳求凰》……”
    晚間有清風拂過,屋內的燭火驀然落下一滴淚來。像是被這一句話榨幹了最後一絲力氣,女子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帷幕,不再說話了。
    生怕將寒氣渡給虛弱的女子,他搓暖了手才掖了掖被角,柔聲安慰道:“月時,哥知道你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讓人給你做些補身子的食物——”
    “謝宴。”胳膊上忽然搭上一隻溫熱的手,製止了他的動作。
    “聽舅母說女子坐月子要忌口,我決定明日去向城中的婆婆們請教——”
    “她死了,謝宴。”麵色平靜的蒲新酒一把拽住似要魘住自己的人,冷靜又殘忍地說。
    謝宴隻覺得冷,四肢百骸都冷,整個人如同置身於冰封之下,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離,一直冷到心裏去。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什麼聲音,似是美夢被打人打碎一般。他失去了力氣頹然跪坐在床邊,垂下頭再沒法自欺欺人了。
    見狀,蒲新酒伸手合上嵐月時還睜著的雙眼,雙手一揮,拉上了淺紫色的簾布,似要將兩人隔絕開來。其實是多此一舉,因為他們早已兩隔——陰陽兩隔。“眼不見則心不痛,這是她方才去輪回的時候殘留的一點意識告訴我的。還有——”蒲新酒頓了頓,斟酌一下詞句,“招魂需要血祭,她說讓你別耽誤了時辰……”
    死死地捏著掌中的布帛,像隻受傷的獸類一樣哀嚎了一聲,謝宴將自己蜷成一團,聲音嘶啞:“我知道了……我懂的……”
    

    作者閑話:

    前麵gg了人物,估計有小可愛以為我是後媽了_(:з」∠)_但是便當也有真假之分,劇透的話太沒意思啦——總之一切為了HE。另外這幾章回憶殺都是這個基調,所以後來謝宴才黑了,掉線三章的師兄下章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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