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佛隨緣,道隨心,鬼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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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恨,沒想到你那麼狠。”說這話的是簡素虞。
宵練聞聲而動,一道劍光快速落在蒲新酒的位置,然而蒲新酒更快,下一瞬已經居高臨下地佇立在櫃台上,腰間一柄大刀,深紫色的外袍十分瀟灑地隨風飄動著——這顯然不是天都雲海的門派身法。
“對,我是恨。都說佛隨緣,道隨心,那鬼,就隨性吧。”蒲新酒輕飄飄地說。
謝宴、柳孤燈、月黃昏麵麵相覷,卻發現有無數漆黑的鬼手從地底伸出來抓著他們的雙腿。隻要有人強自動用靈力妄圖掙脫,便會被聞聲而動的鬼手吸個幹淨——鬼魂最愛吸食的便是修士的純正靈力,因而大家都動彈不得。
這已經不是蒲新酒了,他變成了鬼王。
鬼王蒲新酒右手一揚,頓時有幾個鬼魂在空中顯形,掛著長長的舌頭,朝著簡素虞撲了過去,他微笑道:“簡素虞,這座城裏到處是孤魂野鬼,你打不過我的。”
簡素虞揮舞著宵練正在與長舌鬼們搏鬥,口中默念法訣,片片冰淩自半空中長出,將長舌鬼攻上前的手臂刺了個對穿。然而不知疼痛的鬼魂又不斷地攻上前來,簡素虞心下一動,解下腰間碎冰置於唇邊,輕微地吹了幾個音。客棧的所有的鬼魂霎時被凍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片刻以後碎為冰渣。碎冰是仙派至寶,向來驅邪清魅,連謝宴他們腳下的束縛都輕了不少。
蒲新酒麵上的表情凝了一瞬,眼神裏閃過一絲不忍,無奈道:“好吧,宗派大比的第一人還是有些本事的,但是你抓不到我啊。”
仿佛為了印證他所說的話,他又揮揮手,身後空中一群黑影顯了形,其中一個矮小的鬼魂一不小心還頭朝下地摔在了櫃台上,把脖子給摔斷了。
謝宴眼角抽搐地盯著它在蒲新酒的注視下,小心翼翼爬起來,又小心翼翼地摸到自己的頭安了上去,假裝無事發生凶狠地瞪著屋子裏的人。
順著他的視線,蒲新酒自然也看到了,他安慰一般地摸了摸那個小鬼的頭,後者捂著頭受寵若驚般盯著自己的主人。
“再說我也不想和你們動手。”蒲新酒忽然大手一揮,一把扯下身上寬大的深紫色外袍,高高揚起手,在眾人注視之下,緩緩放開手。
那件象征著天都雲海弟子身份的衣袍,就那麼頹然垂落在地上,透過飛揚的塵埃,依稀還能看到袖口上蹩腳的針腳繡著的“新酒”兩個字。
蒲新酒身著一身玄黑幹練衣衫,襯得他臉色蒼白。他的目光也在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上停留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麼往事,眼眸裏有一瞬間惘然。但他依舊解下了腰間陪伴了幾年的長刀,丟在衣服上,發出一聲鈍響。
“大師兄——別生氣,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喚你了,請告訴鳴鴻,蒲新酒同他弟弟一起,死在歲月未侵之城了。”
說完這句話,年輕的鬼王毫不留戀地轉身,身後跟著他那些大鬼小鬼。身影在視線內忽遠忽近,飄忽不定,最後終是消失了。
“這個沒良心的兔崽子!”手掌緊緊地握著蒲新酒歸還的門派外袍,柳孤燈忍不住低聲咒罵一句,“我寶貝二弟要難過死了……”
這話謝宴聽在耳裏,一時之間也猜不出柳孤燈對於蒲新酒去留的看法了。
離開的人瀟灑走了,原地的人還要默默收拾殘局。
自從知道自己背負血債以後,月黃昏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柳孤燈變著花樣逗他,都沒什麼效果。
最後頭疼的柳孤燈無可奈何,隻能自暴自棄,把所有鍋都往自己身上攬:“藥粉是我撒進井裏的,因果報應都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你和我搶什麼啊?”
月黃昏睨了他一眼,回了他兩個字:“無聊。”
“難不成你心疼我?”柳孤燈覺得自己跟謝宴鬧在一起久了,似乎臉皮也厚了不少。
“沒睡醒呢。”月黃昏這次賞了他四個字。
“我給你看個東西,你看——”柳孤燈打了個響指,指尖忽然冒出一縷電光,他拍著胸膛,言之鑿鑿,“放心吧,我可是天生萬裏挑一的變異純雷靈根屬性,雷啊電啊這種東西,我從小玩到大。以後飛升成仙前曆劫據說有致命的天雷?你們如果要曆天雷劫,我給你們扛傷害——黃昏你別生氣,我沒開玩笑,是認真的……”
城中四處堆積著屍體,觀察他們滿頭白發掩蓋下的神情,似乎走的時候沒有經曆過什麼痛苦,十分安詳,如同蒲新酒說的一般——壽終正寢。
謝宴總覺得真相似乎與他們想得有些出入,其中內情隻有蒲新酒一人知曉,不過不知道何時何地才能相逢了。
“據說屍體腐爛的氣息常常會引來魔物。這些屍體放得久了怕是要出什麼變數。”簡素虞表達了他的顧慮。
其餘人也表示讚同。
於是他們幾個人商量了許久,終於決定把所有屍體移到城外,再一把火燒個幹淨。
當然話說著簡單,然而實施起來,光是搬屍體這件事就花費了不少時時間。不過四個人,八隻手——打住,他們當然不可能蠢到自己動手去搬,隻不過靈力有限,確實是用了不少時間。
要是蒲新酒還在,肯差遣他的大鬼小鬼們幫忙的話,估計簡單多了。謝宴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麼多屍體,在城外堆積成山,都快趕上城牆高了。如果想要連著怨念一同焚燒殆盡的話,還必須要靠謝宴體內純淨的紅蓮業火。
簡素虞是冰靈根,月黃昏是木靈根,隻有柳孤燈的雷靈根能幫上些忙。
選了個風高氣爽的日子,修養了好些日子的謝宴和柳孤燈高高佇立在城門樓上。柳孤燈站在謝宴背後,雙手貼在他後背,將體內所有的靈力緩緩輸送給謝宴。不遠處的月黃昏為他們護陣,他將自己的墨傘往半空中一拋,整個傘麵旋轉起來,越來越大,將三人的身影都遮了下來,好保護二人潛心施為。
隻見謝宴雙手合一,敬拜天地以後,頸間的火紋驀然發出光芒,雙手向上一揚點起萬千火舌,紅蓮業火一刹那吞噬了城外的屍山血海。整個外城似乎都化為一座火焰煉獄,其中有怨靈不甘心的哭喊聲,甚至還有怨念深的向他們的方向伸著雙爪,萬般痛苦咆哮著威嚇著想衝出火圈,將他們幾人的臉抓花。
這時,有一道清脆悠揚的笛聲響了起來,如同清風拂麵一般,在城中不斷地回響著。
安魂曲。
謝宴定睛望去,隻見他們落腳的客棧屋頂上現出一個身姿綽約的側影,正手執一支泛著剔透白光的笛子,啟唇靜靜橫吹著,端的是風儀無雙。
不是他家謫仙般的大師兄還能有誰?
這場超度法事一直持續到傍晚,結束後,回去的時候每個人都耗盡靈力,精疲力竭。
因為簡素虞用碎冰吹出了安魂曲的緣故,天空逐漸飄起片片雪花。晚飯過後,銀裝素裹的三江城被白雪所籠罩,掩蓋了它曾經罹遭的所有災禍與傷痛。
屋裏悶得慌,謝宴打開窗戶,想透個氣,視線內卻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似笑非笑。
嗯?看花眼了吧。謝宴“啪”地一聲關上窗戶。
然而那人忍不住伸手推開了窗戶,涼涼道:“你沒老眼昏花,是我沒錯。”
人生何處不相逢?
蒲新酒曰:新雪,窗外,半空中。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謝宴聳了聳肩。
蒲新酒聞言挑了挑眉,勾起唇,帶著些許得意道:“我以為你有話問我。”
“沒沒沒——快走,看著礙眼!”謝宴嫌棄地欲關上窗戶。
“行!是我有話跟你說行了吧。”蒲新酒連忙服軟,他甚至伸手輕輕摸了摸謝宴的頭。
毛骨悚然的謝宴正想發飆,卻聽麵前的人開口:“遠清讓我告訴你,他是你的一個分身。”
“什麼?!誰說的?”謝宴愕然,腦海裏一個名字一閃而過,“溫無?”
蒲新酒點了點頭,又仿若無意提起另一件事:“月大哥的藥其實從始至終沒有什麼大的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座城的人,他們透支遠清的生命太久,遠清一死,他們虛不受補,所以自取滅亡了。”
“那你還——”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問,蒲新酒伸了個懶腰:“不是一路人總得找個離開的由頭。聽手下小鬼說我該去酆都的……要是你以後無家可歸,酆都歡迎你——也算不枉你在簡素虞麵前如此信任我。”
難得說次悄悄話——結果全世界都知道了。
“後會有期了,謝宴。”
謝宴想罵他偷聽別人悄悄話,又想提一下柳孤燈其實不舍得他,更想問關於他遠清是他分身的明細,麵對離別,縱有千言萬語也止於表達。於是最後他也隻是衝著那個孤寂的背影喊了句:“他不是我的分身,他是你的遠清。”
他的話語如同紛紛落雪般,融入寂靜裏,也不知道那人聽見了沒有。
應該是聽到了的。因為男子漆黑的身影頓了下,縱使身邊空無一人依舊挺起胸膛,昂首闊步地邁起步子,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倔強與驕傲。
“人生如逆旅——”
“我亦是行人——”
清亮的吟唱聲……跑調跑到天際。
作者閑話:
歲月未侵之城篇完
錯拿男主劇本的蒲哥暫時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