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你們演我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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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時間太過久遠,謝宴隻記得季逢殃似乎是以某段記憶與自己做了交易,然而那段記憶,不出意外的話,該是被他一道訣幹脆利落抹去了。
    別人的記憶,留在自己身上做紀念嗎?
    何況若沒記錯,季逢殃當時是央求著他收走的,想必也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現在讓他拿出來,他上哪去找?
    “在你識海裏。”簡素虞提示道。
    謝宴:“……你變了。”
    誰能告訴他,簡素虞究竟怎麼了?竟然——連窺看別人識海這種枉為君子的事情都能做出來,謝宴愕然。
    一定是他遇見簡素虞的姿勢不太對。
    想他小時候做過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哪件拎出來都是黑曆史,謝宴有些擔心地瞥了他一眼。
    然而後者恍若未聞,就是睜著一雙琉璃雙目,淡淡的視線掃過謝宴的腰間的碎冰。
    也罷,怪他自己從不對簡素虞設防,謝宴自認倒黴。
    季逢殃的視線在他們倆之間逡巡片刻,最後轉向謝宴,遲疑道:“公子,這事之前我們已經商議過——”
    “你、你們?”謝宴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一人一鬼,驚道,“你們剛剛演我?”
    所以這兩人早就背著他合謀什麼,把他一人蒙在鼓裏?他正轉向季逢殃,想問點什麼,被簡素虞睨了一眼,噤了聲。
    簡素虞早就習慣了他胡思亂想下的胡言亂語,不緊不慢從乾坤囊中取出一幅畫卷和一隻精致的小錦盒,遞到了他手上,波瀾不驚解釋道:“有色墨和無聲紙。”
    相傳,前朝有位才華橫溢的畫師,尤其擅長畫人,王公貴族,文人雅士爭相收藏,一時洛陽紙貴。因他筆下的人物,一顰一蹙,栩栩如生,即使是技法相仿的贗品也無法模仿出那十足的韻味。麵對眾多求師之人,畫師一律托詞道是夢中之作,時人莫不感歎畫師的夢中作畫天賦異稟。求師的人不少反多,於是畫師隻得將自己的畫紙和硯墨相贈,流傳於後世便被稱為有色墨與無聲紙。
    至於持有這墨紙的後人有無繪製出超越前人的畫作,那就是後話了。
    “正是,我從皇宮裏順出來的。”季逢殃點頭,眸子裏裏仍有些擔憂,“現下公子的修為未恢複,隻能行此法了。”
    “我、我不會畫畫。”謝宴捧著畫紙和硯墨啼笑皆非。吃喝玩樂他會,逞凶幹架他也會,但是詩詞歌畫,不好意思,一竅不通。
    季逢殃一臉古怪地望著他,片刻後,才艱難道:“有色墨是用來吃的。”
    簡素虞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一個瞬移,站定至在桌邊,徑自取出錦盒中的圓球狀墨團,兩指一拈,遞到了謝宴唇邊。
    “吃?”謝宴下意識都湊上前去,稍一用力,唇觸碰到簡素虞冰涼的指尖,感覺到後者的手瑟縮了一下,他也沒放在心上。
    ……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倒是有些像吃了一口幹麵粉。
    “接下來識海中的記憶便會展現在無聲紙上?”季逢殃的視線緊緊落在簡素虞身上。
    謝宴剛想詢問,還需要他做些什麼的時候,簡素虞一點靈力抵在了他眉心,道了句:“有我。”
    壓住心頭一陣悸動,謝宴乖乖地閉上了眼,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識海裏一片虛無,唯餘前方有一亮光,於是謝宴不自主地向前湊去……
    白光一過,他竟然站在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在叫賣聲中佇立許久,才反應過來,估計眼前的街巷沒人比他更熟悉了。
    鄴城!
    如果這是十幾年前的鄴城的話,那他會不會有機會見到舅舅舅母一麵?
    心中忽然騰起一陣喜出望外,他下意識地朝著國師府的方向邁出腳步。
    手腕上驀地一緊,謝宴轉過頭,隻見簡素虞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冷靜的話語卻殘忍地摧毀了他心頭的欣喜。
    簡素虞說:“你不必期待,因這是別人的記憶。”
    謝宴麵上略過一絲苦澀,仍然笑道:“我知道。”
    於是他任由簡素虞扯著他,帶他目不斜視地進了眼前花團錦簇,熙熙攘攘的勾欄大院。
    謝宴眼角瞥到上方漆紅的牌匾上印著幾個鎏金色大字:百花樓。
    百花樓?謝宴有印象,聽說是被人一把火燒成了灰燼,傷亡慘重,至於後續,那就未曾聽人提起了。
    當一個女孩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時,謝宴隻覺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向這姑娘飛去。
    待到雙目清明之後,謝宴看了看自己的縮水了的雙手,又透過手掌心的水珠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原來是記憶裏的季逢殃。
    然而簡素虞卻不見了蹤影,他心頭剛升起疑雲,便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我在。”
    謝宴習慣性地點了點頭,接著才後知後覺到對方估計是看不到。
    還沒來得及細想,花嬤嬤那八麵玲瓏的一張大嘴就扯著嗓子不停地在念叨:“算什麼命?能給我算出金子嗎?亂力鬼神能給我帶來錢?不能?不能還不給我去幹活!前段日子還有個老禿驢說百花樓有什麼血光之災,呸呸呸!再讓老娘看到你們偷懶還扯嘴皮子,不把你們的嘴扒了!”
    “我才不信什麼亂力鬼神。”被一路嚷嚷吵得頭痛,小聲地嘟囔了幾句,逢殃將濕漉漉的手在粗布衣衫上擦了幾下。
    果然那個道長又來了。
    寒來暑往,自從季逢殃記事起,那一襲青衫道人,總是風雨無阻地出現在街對麵,青色的身影單薄得像是風中搖曳的柳枝。他總睜大他那漆黑又無神的眼珠子,時不時地望著她,望著百花樓的方向。或許並不一定是在看她,隻是她每次無意間抬起頭,總能恰好接受到對麵的目光。
    溫潤像是上好的翡翠。
    可是這個道長的眼睛不是瞎了嗎?她悄悄地想。
    一直被人盯著看,哪怕是個瞎子,時間久了,難免也會生出些毛骨悚然。
    可是道人似乎也沒什麼惡意,感受她的目光還會微微笑一下,有時還會輕聲道:“逢殃,如果你願意的話,和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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