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狹路相逢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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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踟躕著,向扁舟裏邁進一步,卻似乎是覺得扁舟裏有什麼洪水猛獸,急忙退後,捂住嘴。
    謝宴在碼頭觀察了這少年兩個時辰的時間。
    這小公子,年紀輕輕,似乎比起玄音派的小輩還要小一點,身著一身海藍色外袍,袍子上幾條四足無角蛟龍相互盤繞,每隻蛟龍的眼睛都用食指大小的半顆珍珠鑲嵌,栩栩如生。手持一把金光璀璨的長劍,劍氣逼人,不過此時這劍正被主人用來撐著地,防止自己跌倒。
    東海嵐家的族紋便是這四足蛟龍,謝宴曾經在舅母和嵐月時的袖口看到過。嵐家也是修仙世家,祖上以海盜起身,後轉為商人,壟斷了國家的船隻運輸,因此積攢了不知道多少珍寶黃金,又遠離中州,儼然一個海上帝國。嵐大小姐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但是在外闖江湖,哪能不挨刀,常年在海上拚命,總會遇到些超出理解之外的詭異事件,所幸嵐家有一代家主骨骼精奇,得高人指點後得道羽化,隨後,嵐家就順理成章地邁入了修仙行列。
    謝宴覺得他估計是遇到嵐家的哪位小公子了,而且他很可能和自己舅母一樣——暈船。
    其實除了他,還有一群人,都在這少年背後排隊,等著上船,對,等了兩個時辰。
    礙於這少年一看就是名門的裝扮,圍觀的群眾都敢怒不敢言,隻得私底下嘀咕幾句。
    少年揚起一張俊秀得有些淩厲的臉,唇有些發白,轉頭衝身後的竊竊私語大聲道:“你們急什麼啊,能比人命急嗎?前方城裏義莊大暴亂,也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把封印給破了。”
    謝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少年又嚐試了一下,結果還是退了回來,忍不住捂住嘴,一臉恨恨地盯著船上的艄公,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
    咋一遇見嵐家的人他還是倍感親切的,但這孩子太任性了,讓一群人陪著他鬧,嵐月時小時候也這樣,都是慣的。謝宴搖搖頭。
    那少年看了他手中的錦帕兩眼,露出三分詫異,八分嫌棄,癟嘴倔強道:“離我遠點。”
    謝宴壓了壓紗帽,眨了眨眼,隻覺得這少年挺眼熟,眼熟得還挺親切,但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
    嵐隱是打心裏討厭陌生人的靠近,看他戴著紗帽想是有什麼臉上有什麼損傷或是隱疾,見他不動作隻發呆,心裏覺得煩,道:“滾。”
    一聽這話,謝宴有點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羞惱,雖說謝家和嵐家關係一向不錯,不用這麼較真,但這小子的教養也太差勁了吧。
    也顧不得長輩作風,謝宴幹脆利落地把手帕甩人臉上,扛起人就直接丟進船艙裏,末了還若無其事地拍拍手:“不識禮數,我就今天替你爹娘小小教導一下。”
    圍觀的群眾嘖嘖稱奇,似乎是在感慨他的大膽妄為。
    嵐隱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這麼無理地對待,小臉都氣白了,指著謝宴半天“你你你——”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了?”謝宴微笑著攤攤手,隔著一道紗幕看著在船上搖搖欲墜的少年。
    他當年上房掀瓦,下地偷瓜,鬧得全謝府雞犬不寧的時候,這小子估計都還沒出生呢,對付這種熊孩子,還怕沒辦法嗎?
    也不想廢話,嵐隱腳尖點地,想飛回岸上,卻感覺小腿以下就像黏在甲板上似的,動不了了,仔細一看,從腳底到小腿外麵結了一層冰,將他的雙腳整個凍在了船上。一口火氣咽不下去,忍不住罵道:“我要廢了你的手!”
    “這麼喜歡站著就一直站著吧。”謝宴轉了轉手中的碎冰,笑嘻嘻道,“如果不好好說話的話,你就也不要說話了。”
    回答他的是迎麵而來的一道劍光,有人已經發出一道驚呼,他雖然及時偏過頭,另一隻手赤手抓住劍身,但是鋒利的劍刃還是削去了半麵紗幕,露出半張略帶驚訝的臉。
    這下估計是被嵐家的小公子完全記恨上了,謝宴無所謂地把玩著手中的金劍,忍不住感慨道有錢人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鋒利的劍身反光印出他一雙含著笑的雙眼:“劍倒是好劍,丟過來就別想著輕易拿回去了——”話語戛然而止。
    “閣下修為了得,為何要和一個小孩子過不去?”
    聽到這聲音,謝宴仿佛全身都被冰凍住了一般,怔了怔,才連忙將紗帽轉了個圈,壓低,將自己的臉遮住,連脖頸間的劍在他動作間入膚半寸也毫不在意。
    嵐隱聽到“小孩子”的時候,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楚辭右手將劍架在那人項上,見他不動作也不出聲,就徑自拿回了嵐隱的佩劍,又伸手想卸去他腰間的笛子,卻發現指尖一觸及他衣衫,感受到一陣寒氣,下意識地縮回自己的左手。
    果然,袖子邊上已經被凍出了一道又一道冰淩。
    然後他驀然發現,眼前的人早已退開五步,單足立於另一艘船艙上,冷冷地盯著他們不說話,而自己的右手仍然保持著持劍的姿勢,動彈不得。
    謝宴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紅衫銀鎧的男人,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少印記,隻覺得他整個人在時間的積澱下,越發顯得沉穩成熟。楚辭,他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果然是仇人才更容易狹路相逢。
    謝宴眼睛一眯,融去了男人手臂上的冰淩。
    “丟人。”嵐隱嘟囔一句,偏過頭去看水裏的遊魚。不多時他抬起頭,怒氣衝衝地向謝宴瞪去,用眼刀把他淩遲了一遍又一遍。
    不理會小孩子的鬧脾氣,謝宴壓低聲音,開口就有些威脅的意味:“我該說過,不好好說話就不要說話了。”
    嚇得後者連忙捂住嘴。
    “隱兒,我想到有東西還沒給你就返回來,誰知半路就收到你發出的訊息。”揉了揉手臂,楚辭好脾氣地解釋道。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楚辭竟然也半隻腳踏進了修道之路。
    不同於作為通陰陽曉人事立足於廷的謝國師府,楚家世代忠良,三代為侯,四處戎馬征戰,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是名副其實的顯貴世家。楚辭作為楚家長子更是十歲隨父出征,能獨當一麵時候也不過十六七,成為朝廷最年輕的將領。
    然而當初嵐月時不知道為什麼瞧上楚家二公子楚歌了,鬧死鬧活地就要嫁,還把他和舅舅煩了好一陣子,結果還不是一拍兩散?當初楚歌死在牢裏,嵐月時還求著自己招魂……謝宴眼裏冷意凝結。
    都是命!謝宴惡狠狠地想。當初楚侯府看不上嵐月時的身份,活該他們的寶貝兒子們也來沾染這些神神怪怪。
    懶得和他們糾纏,謝宴冷冷地吩咐早被嚇到的艄公開船:“走吧。”
    謝宴麵無表情地自己看了看的雙手,永遠忘不了雙手被自己親人鮮血沾滿的溫熱觸覺。
    視線飄到湖麵上印出的空中幾朵殘存的流雲,謝宴又歎了一口氣。
    其實別人說得對,自己就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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