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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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師兄,這位是……”抬頭見開門的是個陌生的黑衣蒙麵人,藍子彤的臉色微微一變,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屋內正坐在椅子上低頭喝茶的蕭千澈,姿態優雅,神情淡然,藍子彤才暗暗鬆了口氣,問道。
“是我新交的一個江湖朋友。”蕭千澈放下手中的茶杯,撐著臉對藍子彤笑道,“他初到紫溟城,人生地不熟,又身無分文,我瞧他可憐,便收留了他。”
“是嗎?”藍子彤有些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麵前的黑衣人,但不說他為何會用麵紗蒙著臉,隻看他那一襲繡工精致,裁剪簡單卻異常講究的黑色錦袍,一頭墨如綢緞的長發,僅用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越發襯得肌膚瑩白如雪……
這分明就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啊,哪裏像是身無分文落魄無助的江湖人士?
師兄,你快睜大眼睛看看啊,這個人是在騙你的錢啊!
無視掉藍子彤臉上的古怪,黑衣人鄭重的點點頭,回答道,“是的。”
藍子彤對他溫婉一笑,沒有說話。
師兄,你快看啊,他又在一本正經的說謊了!
奈何,蕭千澈並未聽到藍子彤心中的呐喊,起身整了整衣衫,對著二人說道,“趁著天色還沒亮,我們去抓凶手吧。”
黑衣人抬眼望了望窗外微明的晨曦,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是咽下了,順從的點了點頭,“好。”
“不過……”蕭千澈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煩惱。
“不過什麼。”盡管室內有三個人,可是不知怎的,黑衣人一下便知道,蕭千澈這話是對他講的。
“前輩這身行頭,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可不行,恰好我前幾日因為過敏,買了一個鬥笠。”說道這裏,蕭千澈跟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周圍裹著一層薄薄黑色輕紗的鬥笠,遞到黑衣人的麵前,眯著眼笑得一臉誠懇地說道,“看在我與前輩相識一場的份上,就打個九點九折好了,加上昨晚的住宿費,一共是三十兩銀子,不知道前輩是現結還是賒賬啊?”
黑衣人,“……”
藍子彤,“……”
果然,這個人還是那個視財如命的蕭千澈。
之後便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爭吵,略過不提……
一行三人,穿過行人寥寥的街道,來到了城北的綠徵軒。
初春的早晨,天氣還有些微涼,偶爾有清風拂麵而過,攜帶著露珠的聲音,劃開薄霧的迷蒙,遠處,有淡淡的花香合著清脆悅耳的歌聲傳來,沁人心脾,如夢如幻。
“小心,這花香有毒。”藍子彤給自己吃了一顆解藥的同時,也分別給了蕭千澈和黑衣人一人一顆解藥,“這藥可以阻止毒氣的入侵,不過藥效隻有一個時辰,我們要快點。”
“嗯。”蕭千澈與黑衣人微微頷首,一同將藥放入了口中。
“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能令金距期勝負,白羅繡衫隨軟典。父死長安千裏外,差夫持道挽喪車,差夫持道挽喪車……”
隨著與綠徵軒的距離越來越近,方才隻是隱隱約約的歌聲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那是舊朝覆滅前曾經特別流行的一首童謠,名叫“神雞童”,明著是豔羨賈家十三歲小兒鬥雞走馬勝過旁人十年寒窗苦讀的奇遇,暗裏卻是諷刺當權者荒淫無道驕奢淫逸,區區鬥雞小技竟能贏來蓋世的富貴榮華,誰實為之?孰令致之?
蕭千澈將目光投向遠方,輕輕歎了口氣,感慨道,“這首‘神雞童’唱得何止是前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藍子彤發現黑衣人在聽到蕭千澈的這句話時,身體微乎其微地僵了一下,須臾便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來者都是客,幾位既然來了,就請進吧。”清脆的童音從院內傳來,響亮幹脆,卻又帶著不符年齡的滄桑冷靜。
有意思。蕭千澈習慣性地微微揚唇,率先推門走了進去,“晚輩還道是哪家的孩童唱曲唱得如此好聽,卻原來是前輩。”
黑衣人與藍子彤見蕭千澈進去了,彼此對視一眼,也都跟著進去了。
三人後腳剛踏入門檻,後邊的門就緩緩關閉了,黑衣人靜靜地望著坐在石桌邊的紅衣男童與黃衣少女,以及站在他們身後十幾位神情呆滯的劍靈宗弟子,隱於衣袖間的匕首漸漸滑入掌中……
與此同時的藍子彤,也悄悄拉起了蕭千澈的右手,在他手心裏飛快地寫下了惑十六三個字。
十八人嗎?蕭千澈斂眸用指尖慢慢摩挲著左手的手背,掛在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邃,“前輩‘請’了這麼多‘人’迎接我們,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看,連哥哥你都誇小魚兒童謠唱得好聽,若不是這些‘人’,小愚兒怕是早就被歌聲引來的壞叔叔壞阿姨們給抓走了。”莫愚無辜地看著蕭千澈眨眨眼,一臉的天真無邪。
“說得倒是挺有道理。”蕭千澈附和著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蹙眉問道,“晚輩聽劍靈宗的蘅暮公子說,前輩的娘親不幸感染了風寒,巧的很,晚輩的師妹剛好是個大夫,就帶著她給令堂把把脈。”
“哥哥你與小愚兒不過雜技場上一麵之緣,能百般惦記著小愚兒娘親的病情,小愚兒感激不已。”說到這裏,莫愚突然站起身,朝蕭千澈深深行了一禮,繼而小臉一垮,眼淚汪汪地抽泣道,“可是娘親剛剛已經去了,小愚兒與姐姐才把她埋在梨花林裏。”
“那倒是可惜了。”蕭千澈做出一臉悲痛的樣子,問道,“綠徵軒與梨花林,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南,前輩怎麼會費那麼大勁,將令尊葬在梨花林。”
“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娘親說,看到梨花就仿佛看到了她的故鄉。”莫愚飽經滄桑的雙眸中閃過一道淡淡的悵然,低聲說道,“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蕭千澈沒有順著他的話安慰他,隻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晚輩聽說,曾經的皇室之中有個秘術,利用青年男子的精血幫壽命將至者續命,名為輪回塚。”
這時,一直坐在莫愚身旁,一動不動猶如死人般的莫清終於動了動眼珠,一邊伸手拉著莫愚的衣袖,一邊仰臉盯著蕭千澈,仍顯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冷漠與疏禮,“小愚兒還小,不懂這些舊朝的東西。”
蕭千澈溫潤一笑,“晚輩可沒說它是舊朝的東西。”
莫雨的表情倏的一變,刹那間全身被濃鬱的殺氣籠罩,黑衣人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正準備要射出匕首時,卻被蕭千澈攔住了。
手背上傳來的微涼的觸感,讓黑衣人心裏升起了些異樣的情緒,隻當是鮮少與他人接觸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他咬了咬下唇,用力抽回自己的右手,扭頭看向了院中的桃花。
這人,怎麼比我還潔癖?蕭千澈聳聳肩,也不打算去探索黑衣人此刻的內心活動,歪頭笑吟吟地朝莫愚說道,“前輩,令姐的脾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