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楚子敘達成交易的第二天，天還未亮，蕭千澈便帶著藍子彤出去了。
    兩人先是嚐了水盈樓的桃花糕，又品了雲水間的糖蒸酥酪四喜餃，最後喝了
    醉生樓的梨花釀，方慢悠悠地走到了紫溟城的鬧事區。
    藍子彤被蕭千澈從辰時拉到巳時，除了吃還是吃，心中早已疑惑不已，這見
    他終於停了下來，忙開口問道，“師兄，我們……”
    “噓。”蕭千澈將右手食指虛放在唇間，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伸手指了指
    前邊的人群，柔聲道，“先看表演。”
    藍子彤無奈，隻得順著蕭千澈指的方向望去，見不過是一個雜技表演，心中
    不解更甚。
    蕭千澈一瞬不瞬地‘望’著台上正在賣力表演跳丸的男童，啟唇問道，“子彤，你可有發現什麼不對？”
    “跳丸用的道具一般都是丸鈴或者短劍，這用束花代替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雖然少有，卻也不足為……”藍子彤一邊關注著台上的表演，一邊給蕭千澈
    細語描述，突然她的笑意僵在了唇角，微微蹙眉道，“這花是蝴蝶蘭。”
    “千金難求一株蝴蝶蘭，他們倒好，拿蝴蝶蘭當丸鈴。”蕭千澈習慣性地輕
    輕撫摩著左手手背，唇邊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而且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那男童的武功恐怕不在師妹你之下。”
    藍子彤不禁啞然，“怎麼可能，那男童明明看上去不過七八歲……”似是聽
    到了這邊的動靜，台上的男童緩緩將目光轉向了藍子彤，繼而眉眼一彎，朝
    她露出了一個天真爛漫的笑。
    藍子彤回之一笑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拉起了蕭千澈的右手，纖細的指尖在他
    手心飛快寫道：這男童的眼睛有問題。
    蕭千澈沒說話，隻輕輕敲了敲藍子彤的手指，示意她稍安勿躁，便繼續關注
    台上的表演了。
    “各位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小愚兒本與家人一起北上尋親，奈
    何途經此地，娘親感染風寒，臥床不起，我與姐姐走投無路下，隻得賣藝求
    生……”說到此，男童有些哽咽，低頭用縫滿補丁的衣袖輕輕擦了擦眼淚，
    再抬頭時，稚嫩未脫的小臉上已布滿了堅毅，“下麵要出場的是我的姐姐，
    她要為大家表演的是天女散花，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男童說完，便將目光轉向了身後的少女，少女大概金釵年華，身上穿著與男童一樣縫滿補丁的藍色粗布衣衫，麵容稱不上多端正，但勝在清秀乖巧，她朝男童微微頷首後，徑直走向了場地中央。
    所謂天女散花，便是用箭射斷纏綁在花束上的細繩，花瓣沒了被動的緊輔力，自然悉數在半空中散開，猶如天女散花一般。
    少女怕射箭滿足不了在場眾人的興趣，是以在開始的時候加了一項，用藍布條蒙住眼睛，用耳傾聽風的走向與大小，從而判斷出束花的位置，圍觀的眾人似是也受到了小女孩的感染，皆都屏住呼吸，等待小女孩手中箭矢射出的那一刻，忽然，但見小女孩的耳尖微微一動，纖腰輕轉，腳尖微點，猛地射出手中弓箭，隻聽“嘩”地一聲，漫天花瓣忽然從天而降，迷亂了眾人的眼……
    有那麼片刻，全場一片死寂。不知是誰首先叫了一聲“好”後，其他人才突
    然回過神來，於是，掌聲與叫好聲如洪濤怒流，瞬間淹沒了整個場地。
    “師妹我們走。”蕭千澈壓低聲音對身邊的藍子彤說。
    “表演還沒結束，師兄不準備看完嗎？”藍子彤有些跟不上蕭千澈的節奏。
    “不了。”蕭千澈淺淺‘望’了一眼對麵正在彎腰拿大鑼的男童，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男童抬起頭來，冷冷望了他一眼，複又低下頭去，將眼中的冷意俱數掩在眼睫之下。蕭千澈隻做不知沒有察覺到瞬間消失殆盡的徹骨寒意，眨了眨眼，對藍子彤說道，“你沒看那個小孩已經開始準備收錢了嗎？我沒錢，捧不起錢場。”
    “……”
    二人剛進客棧，就被坐在大廳冷眼處的楚子敘叫住了，蕭千澈順著聲音‘望’去，發現楚子敘正鬆懶懶地斜臥在椅子之上，一席紫衣逶迤，幾縷黑發隨意地散在胸前，薄唇微揚，眸波轉動間，盡顯風流不羈。
    “早上來找千澈，客棧的夥計說你天沒亮就出去了，小生等得那個心焦啊，生怕千澈會不守承諾，拿著小生辛辛苦苦攢的一千二百五十兩黃金跑了。”楚子敘擺了擺手，令身後的流光替蕭藍二人斟酒。
    蕭千澈也不拘謹，拉起藍子彤，坐在了楚子敘的對麵，“本來想跑來著，可是想想剩餘那一千二百五十兩黃金，我就不舍得了。”說笑的同時，蕭千澈還不忘及時伸手攔住流光遞到藍子彤麵前的酒，“我師妹不會喝酒，還是我替她喝吧。”說完，連帶著自己那杯一同飲盡。
    “千澈果然好酒量。”酒這玩意，本來就是圖個助興，喝與不喝，全憑個人意願，故而楚子敘也沒多做推讓，隻示意流光再次把蕭千澈麵前的酒杯續滿，笑道，“在千澈麵前，小生也就不整那些花裏胡哨的虛禮了，直接開門見山，不知千澈出去一上午，可有什麼收獲？”
    蕭千澈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嗯，水盈樓的桃花糕很好吃，醉生樓的梨花釀味道也不錯。”
    “……”楚子敘端著酒杯的手一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就這些？”
    “不然呢？”蕭千澈一臉無辜地‘望’著楚子敘，似乎是慢慢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凝固，他猛地點了點頭，“我想起來了，城北虛無巷裏，有家老夫婦煮的餛飩也挺好，皮薄肉鮮，湯香濃鬱，喝起來爽滑無比。”
    “……”楚子敘哢擦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柔聲笑語中有狂暴凝聚，“千澈，輕易試探別人的耐心，可是件很危險的事。”
    “好了好了，不過是開個玩笑，子敘莫氣。”知道楚子敘已在發怒的邊緣，蕭千澈很識相地沒再逗弄作死，斂眸正色道，“我聽說紫溟城的來往人口都會在劍靈宗登基，不知楚兄可清楚城中鬧市區那對玩雜耍的姐弟？”
    “……”瞧著蕭千澈突然高冷嚴肅，仿佛嫡仙般風姿卓越秀雅絕倫的臉，楚子敘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他微微抽搐了一下唇角，方開口問道，“玩雜耍的姐弟？你說得可是莫清和莫愚那對姐弟？”
    “名字我不知道，我隻記得那男童曾自稱小愚兒。”蕭千澈如實回道。
    “那就對了。”楚子敘一邊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邊說道，“他們姐弟二人是五天前進的紫溟城，說是要北上尋親，結果他們的娘親突然病重，宗主看他們娘仨可憐，就派人將他們安排在了城北的綠徵軒。”
    “既如此……”蕭千澈挑眉不解，“那為何他們姐弟二人如今會在街頭賣藝？子敘不要告訴我，你們劍靈宗連幾個婦孺病弱都養不起。”
    “放屁！”楚子敘還是沒忍住，爆了句粗口，“是他們姐弟自己說要賣藝賺錢，給他們娘親治病的，要不是有我們劍靈宗護著，你以為就憑他們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兒，能安然無恙的在鬧事區賣藝？”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