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能有多少情>>衍生篇《我的遺憾與你有關》2
    梵菲
    是警察。
    這群流氓動靜太大，就算是深夜的倫敦多麼人煙稀少也好，總還是有人的。有人報了警，警察來了。抓的抓，逃的逃。
    有警察發現有人匿藏在車廂內，撬開門，電筒，警棍，槍支全部對準他們。
    於是，他們的第一次擁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警用電筒的強光，照的他們有點睜不開眼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是掩飾不住的尷尬。之樂的手迅速收回來，在狹窄的車廂內，胸膛緊貼的狹仄空間裏，他的手有點無處安放的感覺。光也把手放下，但他的頭，一直貼近在之樂的胸口，他用力的呼吸著，好像一隻鬼魅吸收著人類的陽氣。
    這味道太熟悉了。這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味道。
    他們被警察帶離車廂，檢查沒有異樣，就到警察局錄了口供。然後各自各回家。
    這是多年後，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他們甚至沒有想過要去打一聲招呼，或者說一句話。
    對於彼此，他們是永遠都不會熟悉的陌生人。
    之樂學醫。他選了心理學。
    說實在的，他其實沒有特別想學的東西。在同齡人還在考試中打滾的時候，他已經在商場中打滾過。學什麼對他來說，不重要。隻是過過日子。
    他選了UCL，用了一些手段。就算是過過日子都好，都還是要選一間好學校。
    一般來說，留學生都未必會跟得上本土學生的節奏，尤其是學醫。但之樂明顯可以。教授對他也很滿意。教授有時候會帶著幾個得意學生到醫院來參觀學習。同時讓他們打打下手。
    教授今日又帶著幾個學生來到醫院，幫一群中學生建設心理健康。那些都是在社區醫院判斷過有輕微心理障礙然後轉到正規醫院看診的，所以和他們麵診，作報告，之樂不敢太敷衍。
    “我知道我媽媽不愛我，她隻是怕我惹事。所以才假裝關心我。帶我到醫院。”小男生攤攤手，滿不在乎的說。“沒關係，我也不愛她。”
    之樂沒抬眼看他，手中的筆繼續疾速舞動著。“為什麼你覺得你媽媽不愛你。”
    “因為我一出生她就和我爸爸離婚，如果愛我，怎麼會離婚呢？他們說了，我不是我爸爸的孩子，所以我爸爸都沒要我，就走了。”小男生摸摸口袋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上。“我知道，他們隻愛我哥哥。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出生就是個錯誤。但我沒有叫她生我下來，所以她活該被我折騰。”
    小男生聳聳肩。“反正他們死後所有的東西都隻會留給我哥哥，我現在不花一點，以後都沒的花了。”
    小男生努努嘴，從兩片粉紅的嘴唇中吐出一綹綹的煙氳。
    之樂看了看他，揚手迅速地抽掉他口中的香煙，按滅在桌子上。
    “這隻是你的猜想，你可以跟你媽媽好好溝通。她肯定是愛你的，不然她不會陪著你每個星期跑醫院。”之樂說的有點心不在焉。這其實隻是角色台詞。
    “哈哈”小男生笑得有點抑製不住。“那是因為大家都要她這樣做。你不會理解。被遺棄的感覺。我一個人在陰暗處，看著他們在陽光下幸福快樂的感覺。我是多餘的。”
    小男生靠近之樂，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你不會理解。”
    之樂看著小男生如藍水晶般的清澈眼眸，他在他的瞳孔裏麵看到自己。心突然有什麼在觸動著。
    你不會理解。我一個人在陰暗處，看著他們在陽光下幸福快樂的感覺。我是多餘的。
    多餘的。
    多餘的東西就該被舍棄。
    出了診室，之樂看到了同時從隔壁診室出來的師兄，師兄伸伸懶腰，他抱怨著，“現在的小孩子啊，無病呻吟的很。我們以前哪有這些有的沒的。”
    之樂沒說話，笑笑當回應。
    師兄搭著之樂的肩膀，“我不去找教授了，我有事，先走。資料在這，整理好了，幫我交給教授？”
    “好。”這個師兄是個中英混血兒。叫文傑，JamesWon。研究生，剛剛畢業了。現在在醫院上班，因為在學校時也是教授的得意門生，所以教授有時候會讓他回學校跟一些師弟師妹講解一些實操性技巧和臨床性案例。
    他很喜歡之樂，因為之樂實在是很聰明。他主動對之樂表示友好。加上學術上的交流，一來二往，大家就熟絡了。
    之樂很少跟人主動熟絡，但文傑很熱情。心眼正，脾氣好。所以之樂對他印象也不錯。
    之樂接過資料，文傑接著說，“裏麵這小孩子，鬧著說壓力大睡不著，要我給她開安眠藥，我看她就是嬌氣蹭熱點，你去幫我開點些維他命C，糊弄過去。”
    之樂這是真笑了。“好。”
    之樂到了藥劑房，他沒有在櫃台前等候，直接開門進了藥房，把藥方遞給熟悉的藥劑師，“文傑開的維他命C，幫我先取一下，免得等了。”
    藥劑師接過看了一下，“等等。我辦完這個一起拿。”
    之樂靠著牆邊等著。
    藥劑師回到櫃麵接過輪候的病人遞進來的藥方，看了看，說：“方先生，這次還是要開一個星期的藥嗎？”
    “嗯”對方輕輕地回答一下，似乎想了想，然後又試探地問，“能直接給我開一個月的藥嗎？我不想每個星期都要來拿藥。”
    這聲音？方選光！？
    之樂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然是他。最近看來孽障深重。抬頭垂眼都能碰到鬼。
    藥劑師再看了看藥方，“方先生，不好意思。正常來說這種藥不能開超過三天量的。醫生開了一個星期的量，已經是最大量了。或者你再去跟醫生商量一下。”
    或者和他預想的答應是一樣的，他沒有再爭取什麼。“那算吧。謝謝你。”
    “那麻煩你等等。”藥劑師轉身去拿藥了。
    之樂看了看櫃台前麵的光。他麵色蒼白，嘴角破皮，已經結痂，手還包紮著。這似乎是上次造成的傷。
    他看起來整個人沒有什麼精神，表情呆滯。單薄瘦削的身子，好像一推就會倒。
    在之樂的印象中，方選光從來沒有試過這個樣子。他都是一副盛氣淩人，恃寵生嬌的樣子。把他哥哥玩弄的圍著他團團轉。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藥劑師拿著維他命C走到之樂麵前遞給他，“齊了。”
    之樂接過藥丸。在藥劑師要轉身離開的那刻，不知為什麼，神推鬼使的，他拉住藥劑師的手，“給我看看。”
    他拿過了光的藥方，看了一眼。
    安定。開了一個星期的安定。
    藥方上有文傑的簽名。
    藥劑師問，“怎麼了？”
    “他第一次拿藥？”之樂沒有回答，直接問。
    對方聳聳肩，“一直在開藥。文醫生嚐試控製用藥，但沒有用。”
    “嗯”之樂沒有再多問。拿著藥丸直接走了。
    他開了藥房門，走出去的那刻，還聽到後麵光繼續用請求的語氣和藥劑師商量著。
    “要不開2個星期的藥？多給我開一個星期？”
    “方先生，不行的，你要不跟你醫生……”
    聲音漸行漸遠。
    之樂沒有再去理會。
    是什麼問題，要長期服用安定？
    文傑不是一個會亂開藥的人。
    這個疑問，種在了之樂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