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卷  第十九章 岸.暗.黯(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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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選手走到台前,向在場聽眾鞠了一躬。他的年紀與水色相仿,正努力克製著自己的緊張。“我的參賽曲目是《二泉映月》。”他坐到椅子上,微側著頭,準備開始。
    弓弦相交,深沉的樂音傳來,流暢而幽遠,這無疑是一個完美的開端。水色閉上眼睛,仔細地聽,仿若親臨其境。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一把馬尾弓,與心有靈犀的胡弦作伴,閑時靜待匣中,動則如癡如狂,它恣意抖落身上的鬆香。它們是高山流水,是伯牙子期,是漁舟唱晚裏的那一抹斜陽與船影。而事實上,他也確是一把弓,一把破爛不堪的弓,與無數根鏽跡斑斑的弦相湊,拉奏出刺耳的糟粕。
    在場眾人漸入佳境,那選手也慢慢忘卻方才的忐忑,儼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演奏當中。弦音淒切,慟蕩人心。是謂:
    擬將殘夢渡寒塵,恨灑天涯哀離分。
    秋蟬豈敢高聲語,愁來恐驚天上人。
    床上那青年精力旺盛,泄過一道後,稍作停歇,便又使起勁來。水色撐持不住,縱肩把頭埋了下來。但樂音聲聲入耳,就像流動於石上的清泉,將他溫柔地浸潤。明月映照著他的心曲。他唇幹舌燥,稍一張口,頓覺咽喉燒灼,腫痛難忍。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開了口,用他幹澀的嗓子小聲附和著《二泉映月》的調子。
    他哼得斷斷續續,不成樣子。那青年還以為他難耐情欲才低吟出聲,抬手一巴掌抽他臀上,譏笑道:“如何,比起我爸好多了吧?”
    他見水色沒有回答,就俯身咬住他的耳根,又說了句:“就是昨天晚上來你這的那個人。”
    水色仍舊哼著那調子,卻著實有些嘔啞啁哳。
    最後一個音收尾,整個過程堪稱無瑕。台下一時靜寂,片刻之後,掌聲襲如狂浪。眾人如曆酒醉,各自沉淪,似陷入了夢中天真歡喜,醒時又淚眼婆娑。那選手始露出笑容。
    但水色與那人的演奏尚未結束,他們是無需磨合的生搬硬湊,是心猿意馬的貌合神離。
    時值正午,那人才算罷休。他穿好衣褲,舔了一口水色的臉頰,說要帶他出去吃飯。水色拒絕了他,收拾好衣著後回到了自己房間。他打開了電視,比賽仍在進行。他躺在床上看,一看就又是兩個小時。等到了頒獎環節的時候,他已經睡去,所以沒有看見,之前的那位選手奪得“榜眼。”
    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舉起自己的二胡,重重地摔在地上,胡弦轟然震響,淒厲之音劃破他的耳膜,血從耳朵裏流出來。一個雕花木弦軸滾落到他的腳邊。畫麵驟然裂開,水色倏被驚醒。
    他大口喘息,汗水濕了頭發。為了預防噩夢成真,他把立在床頭櫃前的二胡匣抱起來,放到一個空衣櫃裏,上了鎖,再把鎖丟出窗外。他的嘴角咧著,慶幸地笑了。
    但那顆支離破碎的心最是清楚:自己所執著的東西已永成遺憾。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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