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中年男人又扔出一遝錢來，他身邊坐了兩個年紀相仿的人，都抽著香煙，咧嘴露出黃牙，朝水色嘖嘖地笑。
    “小兄弟，我看你很需要錢嘛，不如我們互相接濟一下，之後大家就都痛快了。”他又從胸口掏出一遝錢，嘭的一聲甩在玻璃茶幾的台麵上。
    “要痛快找別人去。”水色拒絕了他，然後拉開門匆匆走掉。
    他依舊給包間外的客人端酒，但眼神隨時都瞟著那個方向，心裏實在是慎得慌。
    過了半個鍾頭，有人叫他去那裏結賬，他佯裝肚子不舒服，讓人代為去了。他臉色煞白地跑到廁所，在馬桶上幹坐了很久，料想那些人已經離開了才重新回到大廳。他看見一個保潔阿姨推著清潔車進了那包間，這才鬆了口氣。
    尚在慶幸之中，有人突然從背後拍了下他的肩膀，驚魂未定，嚇得他差點癱坐到旁邊的空酒桌上。他轉過身一看，原來是李阿狂。
    “怎麼，你很怕我？”他冷著一張臉問他。
    “沒有。”水色趕緊解釋：“隻是剛才碰到了一點糟心的事。”
    李阿狂並沒有過問他所謂的那點“糟心事”。
    “你知道嗎，”他向他靠近，然後壓低聲音，對他說道：“在這裏工作，遇到麻煩是常事，你沒有必要大驚小怪，你需要做的，是平靜地應對這些麻煩。”他的眼神淩厲，語氣嚴肅。“你可以選擇討保自己，也可以選擇忍耐，或者——”他看著水色的眼睛，那裏麵有清澈的水波。“去接受。”
    水色迷迷糊糊地點頭。在他看來，李阿狂無非就是在提醒自己遇事應該冷靜。
    李阿狂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他轉身將走。
    “謝謝你。”水色對著他笑，眼裏亮晶晶的。“謝謝你，狂哥。”
    這個人背對著他，沒有像那天夜裏那般回過頭來對他說話。但水色毫不介意他就此走遠，因為如果一個回頭可以拯救一個人，那麼他已經做到了。
    第二天的晚上，臨近九點，空氣卻悶熱異常。盡管會所內部開著極低的冷氣，但水色依舊在來來回回的穿梭間，在不曾歇息的噪雜聲間給逼出汗來。
    他看見李阿狂坐在一個很偏的座位上。他盯著中央的舞台，一群人正在瘋狂地舞蹈。那是他所經營的喧囂，是他所經營的地方所容納的荒唐。他忽然扭過頭來，與他相望。水色一怔。他見他把手輕抬，便走了過去。
    茶幾上擺了一瓶酒，兩個矮腳杯。李阿狂叫水色坐下來，把一杯酒推到他麵前。
    “路易十三，”他指著那瓶酒問道：“喝過嗎？”
    水色搖頭。他觀察著這瓶酒。這是一個桃形的玻璃瓶，上麵像是有層很特殊的塗料，讓玻璃的表麵更加流光溢彩，瓶蓋的造型十分華麗，風格浪漫。
    “酒架上沒有這種酒。”他對李阿狂說。
    “當然沒有。”李阿狂抿了一小口酒，然後指著一個離他們最近的酒架，對著上麵的物品比比劃劃。“那些貨色，”他搖頭道：“太孬了。”
    水色覺得他有些醉了。
    “來，”他再舉起杯子，像那天夜裏一樣，對他說道：“祝你好運。”
    水色與他碰杯，然後抿了一口酒。他第一次沾這種東西，入喉便感到不太適應。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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