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看長衣？秦言有些奇怪，收回目光，就見長衣飛快的扯下一個青提，直接塞到了嘴裏，眼神四處飄，嚼了兩口，連皮都吞了進去。
    看到秦言注意到他，忙跪坐好，一副乖乖的模樣。
    秦言不知是氣還是笑了，連剛才的困擾都忘了，向他那處坐了坐：“這是帝王的宴會，不可先動，快坐好。”也不知為何，長衣總是離不開吃食，好像餓的特別快似的，許是小孩子長身體吧，秦言暗暗的幫長衣擦了擦嘴角，並沒有想到他在這個年歲，可沒有這麼能吃。
    顧祉坐在台上搖頭笑了笑，顧盼舉杯上前：“皇兄，我方才與秦家長子同來，倒是談吐不凡，不墮世家名頭。”
    顧祉長袖遮顏，飲了一杯酒：“舅舅家的孩子應是不錯，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他們。”
    “不知英國公為何藏了秦言這樣久。”顧盼放下酒樽。
    顧祉笑了笑，玉白的指尖劃過銅尊：“秦言表弟有無海大師批語，十二歲前要養在庭府。”
    “那，秦言的小弟呢？”顧雲青突然說道。
    顧祉皺了皺眉，他確實也是今日才知道秦家還有二子，秦言是命數，那小孩子為何也從沒出過府呢？
    “庶子罷了，嫡子在京都沒露名聲，怎能叫庶子爭先。”顧雪岩冷冷的笑了。
    “皇姐，”顧祉皺了皺眉“舅舅並非那等人。”
    “切，”顧雪岩抬頭想說些什麼，忽的一聲尖銳的呼聲從大殿外傳來，殿內聲聲回應，層層傳疊，“皇上駕到。”
    殿眾大臣皇親起身行禮“恭迎陛下。”
    秦長衣跪在席上眼角掃過一片黑色的衣袂，有龍尾盤旋，錚錚刺目。
    “免禮。”皇帝甩袖落座。
    “今日是朕的壽辰，便與眾位同樂。”舉杯遙請。
    “皇上萬壽無疆。”座下數百人其呼舉酒飲下。
    “好！”皇上也掩麵飲了一樽酒。
    身後的高大監拍了拍手，舞者滑入舞池，竹箏遙遙，二八少女，緋衣香粉，蝶舞花追，盛世何歡。
    顧盼執酒上前：“兒臣祝父皇萬壽無疆，聖體康泰，國運昌盛，吉祥安康！”
    皇帝顧承看著座下的少年，端著一臉的仰慕，笑得乖巧。眸色暗了暗，漫不經心地舉起酒杯：“盼兒長大了。”
    皇後手帕掩著唇角：“盼兒已經十三歲了，早些天太傅還向臣妾告狀，說他在尚書房中努力進學。”眼光眸色一轉“隻是有時，難免有些小兒形狀，愛在讀書的時候同人講話。”
    這話聲音不大，卻能讓近處的人都聽得清楚。太後抿了一口華商酒，神色不動。珍貴人歪在皇上的一邊，含著一顆葡萄，笑得肆意，眉梢都要燃著了一般。
    皇帝顧承看都沒有再看一眼皇後，隻是對著跪在一旁一臉敬慕的兒子叫了起來“回去吃些東西罷。”
    “兒臣退下了。”一絲不苟地起身行禮，顧盼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沒動，回到下席。
    顧雪岩一臉嘲諷地看著他，見他看過來，舉起酒杯向他抬了抬，不等他回敬，斜杯倒進了果盤裏，甩手把杯子仍在桌子上。
    顧盼的表情一瞬間就凝固了，硬生生地把舉到一半的杯子拿了起來，把酒吞了下去。
    顧祉方才更衣去了，沒見到這番風起雲湧。落座前他特意向下麵看了看，見秦家小二拿著勺子正吃得開心，後麵有宮人把他桌子上的碗碟收了起來，又端上一碗玫瑰豆腐。
    當真是，他還是頭一次見有人在宮宴上還吃得這樣快樂的人，忍不住笑了，忽然覺得這年年都有的壽宴也要變得有些趣味了。
    長公主顧雪岩看他回來就坐在一邊傻笑，撥弄了兩下粥，不耐煩地說道：“顧祉莫不是傻了，顧盼都與父皇祝過壽了，你回來晚了還坐在這裏，笑什麼呢？”
    大皇子顧祉這才回過神來，拱了拱手：“方才回來的路上見著個小孩，很是有趣。”他在向來不會撒謊，卻不假思索的就把秦長衣掩在背後，他私心裏卻是不想讓小孩暴露太過。
    長公主顧雪岩沒興趣追問，哼了一聲，轉過身獨自飲酒去了。
    大皇子顧祉知曉他這個皇姐的秉性，不在意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朝顧承敬道：“兒臣祝父皇，聖體康泰，四海安平。”
    “好！”顧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祉兒還小，切不可多飲酒。”
    “兒臣謝父皇關懷。”顧祉的眼睛透著濡慕的神采，見父皇對著他點頭，方才行禮坐了回去，看到桌子上那碗玫瑰豆腐，笑了。
    顧盼拉著顧雲青飲酒，卻分了一半心神在顧盼身上，見到父皇那般的態度，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嗬。”顧雲青神態放浪，眼睛看著保清殿高台上的眾人，幾許嘲弄。隨意斜靠在桌前，一隻手撥弄著席前的果盤，修長的手指撚起一粒青提，熒綠色的光彩繁映妖異。
    “皇叔不去與父皇敬酒？”顧盼好容易壓製下湧動的心緒。
    “又不是我父皇，”顧雲青拿起酒杯：“我又不是對著他卑躬屈膝才能活下去。”
    “皇叔好歹是父皇的兄弟。”顧盼偽裝的笑意快被宮宴上這些人給掀開了，何時顧雲青也能在他麵前如此放肆了，一個婢子生的賤人，得了皇家的血脈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卑賤！
    顧雲青不理會他，和大皇子顧祉互敬，喝了一杯酒。
    且不論高台暗潮湧動，坐在下方的臣子倒是更熱鬧些。
    秦長衣已經吃光了第一道宴，無聊的用牙齒磨咬桃核，以期能消除那覆入骨髓的饑餓感。
    秦言看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盯著自己桌子上的葡萄，眼睛裏的渴望都要衝出來了，像一隻討食的小奶狗，忍不住笑了：“長衣還想吃嗎？”
    “已經夠多了。”還不等長衣點頭，秦泗突然回絕了他。
    長衣聽到他的聲音，握著筷子的手一緊，抬起頭對著秦言笑：“不要了，謝謝哥哥。”
    秦言心中隱約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他習慣了聽從，自然不會違背父親的話。況且，他自小養在京城家宅，與被送到盈都老家的長生也不過相識半年，而且回來後長衣由父親親自教導，兄弟很難接觸到。心中雖是喜歡，卻拿不準長衣平日裏的飯量，看他吃了這麼多，也不敢再給他。隻是說：“也好，晚上吃多了不克化，睡覺要不舒服的。”
    長衣向秦言身邊靠了靠，秦言攬住他的肩膀，見他眼睛垂了下去“可是困了？”
    長生不動：“好累呀。”
    “那你就靠在哥哥身上，先休息一會兒，很快就結束了。”
    長衣乖乖的點頭，眼角卻偷偷地看了看秦泗，見他端著酒杯麵無表情，心頭一鬆。
    月色縹緲，雲繚星際。便是燈火齊生也擋不住深夜的那一抹寂靜與陰暗。皇帝也有些乏了，抬手招來福九：“日子晚了，散了吧。”
    “皇上起駕。”
    聲音疊疊，傳遍了整個大殿，朝臣聽了，挺直的後背都忍不住鬆了鬆“恭送陛下。”
    長生本是迷迷糊糊的，被聲音一驚，身體陡然一僵，下意識就是一個手刀。
    秦泗握著他的手把他從秦言的身上拉了過來，胳膊夾住他的身體，按著他跪了下來。
    長衣被他壓製住，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處境，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番動作實在太快了，秦言也沒看清楚，隻以為是父親提醒小弟下跪行禮。
    站在高台之上的顧雲青卻是把這一番動作看得清明，輕笑了一聲，這孩子，倒是比他想的還要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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