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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不留神,沒能及時喚住元喜,讓他跟著曹鑫出了門。
    果然過了好半天才見那孩子回來,一雙眼睛紅腫得幾乎要睜不開來。
    我把他叫到床邊,“怎麼又哭鼻子了?是曹禦醫跟你說了什麼吧?”微笑著摸摸他的頭,“別聽他的,為醫者多半會把病情說得十分嚴重,不然,怎麼顯得出他們治好疑難雜症的能耐呢?誰要當真就真傻了。”
    小內侍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怔怔的看了我一刻,突然撲倒在床前,大哭道:“公子,你為什麼要受這麼多的苦?嗚嗚嗚嗚……”
    我知他想這麼大哭出來已很久了,一直忍著不過是怕我擔心難過。
    我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心頭熱烘烘的滿是感動。
    元喜是這麼多年來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我與他之間已非主仆二字能形容。
    “元喜,”我柔聲安慰他道,“那些,都過去了。現在,不是苦盡甘來了麼?別難過,別哭了,別哭了……”
    元喜抓住我的手,仍是哭泣不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止住悲聲。
    他終於抬起頭,滿含淚水的眼睛仰望上來,抽噎著道:“公子,你一定要好起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一定要好起來啊!為了元喜,不不,為了晉王陛下,你也一定要好起來!”
    我傾身過去把他仍在輕顫著的身子摟在懷中,輕撫他的發頂。
    “你放心,為了你,我也一定會沒事的。不然,豈不是白費了這麼多年你服侍我的辛苦和勞累?”
    元喜在我懷中顫了一下,“服侍公子一點兒都不辛苦。”他的臉埋在我的懷中,聲音中顯出幾分害羞扭捏,“能在公子身邊是元喜的福氣。”
    “傻孩子。”我笑著搖了搖頭,有些心疼。
    跟著我,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卻從沒有抱怨過一句,哪有什麼福氣可言呢?
    過了一陣,元喜從我懷中撐起身,臉上竟緋紅滿麵。他抹了抹眼睛,十分羞赧似的將頭垂得很低。
    “公子,我……我……出去看他們給你煮藥……”
    說著也不等我回答就轉身向外跑,一麵道,“曹禦醫說了,公子的藥一定要按照時辰準時服用,這樣才能恢複得快。”
    那也不用跑呀。我看著他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好笑,剛要吩咐他慢些走,卻聽“啊”的一聲驚呼傳自屏風處。
    “怎麼了元喜?”我嚇了一跳,難不成真的是跑得太急摔著了。
    “陛……陛下……”
    小內侍戰戰兢兢的聲音傳來,而後,眼前人影一晃,比元喜奔出去的速度快了許多的一個人影已到了麵前。
    “你怎麼,”我驚訝得張了嘴,“這麼快就回來了?”
    晉王長身立在床前。
    “想你。”
    他說,俯下身來,雙唇印在我的唇上,輕輕一吻,已是悱惻纏綿。
    他張臂來,將我抱起。
    “扶蘇,我想你。”
    “陛下……”
    “叫我的名字吧。”
    “……宣。”
    “嗯。”他應道,“扶蘇,我想你。”一遍又一遍重複,“想你,想你……”
    心頭微疼。
    宣,我也想你,想你。
    雖然隻是分別片刻,但我和你一樣,想你,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伸手去,我抱住他的腰。他收緊雙臂將我緊緊貼在胸前。
    相擁著,不知過了多久,無限溫暖,無限柔情。
    突然的,想起了曹鑫方才的話,我從他懷裏仰起頭來。
    “宣。”聽見我喚,他垂下臉來。
    細細看一回他的氣色,我心中一緊,絞痛起來。
    “怎麼了?”他立刻發現我的異樣,神色緊張,“我去叫曹鑫來!”
    “沒事。”我拉住他,不敢用手去按胸口,暗暗深吸了口氣,平息下那股刀絞似的抽痛,“宣,我沒事,真的沒事。我隻是……”我的手撫上那眼底青蒼顯出憔悴的英俊麵龐,聲音有些顫抖,“你昨天整夜未合眼吧?”
    而為了救我,又不知耗費折損了多少元氣壽數。
    “宣,能答應我一件事麼?”
    “你說。”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了一下,“隻要我能做到的,都會答應……哼!”突然的聲音一冷。
    “你要我答應你什麼?”英挺的長眉蹙起,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若你不喝毒酒,我自然不會那麼著急催功救人。”
    “宣……”
    “我猜得不對麼?”他沒好氣地用食指點了一下我的鼻端,“你要我答應你,還不如先答應我,從此後別再背地裏盡做些叫人受不了的事!”
    “……”
    我一時語塞。
    殿外傳來廖總管的聲音:“陛下,常服拿來了,您是現在就更衣麼?”
    “進來吧。”他稍稍鬆開我,向外吩咐。
    宮人端著衣帽鞋襪魚貫而入,都是些陌生的麵孔。我微微怔了一下,想起過去在東宮時,他從不習慣有別的人為他寬衣解帶。
    我自床上起身,“宣,”拉住了他,“還是我來吧。”
    他回頭,唇角微揚,“以後有勞煩你的時候,”他湊過身來在我唇上親了一下,將我一把托腰抱起,送到床上,“如今你還病著,好好躺著吧。”說著又情不自禁似得貼上雙唇深深吮吸了一口。
    我的臉“騰”的一下通紅。宮人們都在那裏站著,他竟就這麼毫不顧忌的做出如此親昵的舉止。
    我將他推開,垂下臉去,臊得不敢再去看那些侍從們一眼。
    他隻淺淺一聲笑,起身去更衣。
    “禦冠留著吧。”他吩咐道。
    而後似乎揮手示意,隻聽悉悉疏疏的腳步聲響起,應是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我抬首去,果然房中已無閑人,隻覺臉上餘熱仍在,大概還是緋紅一片。
    他已坐到床前來,握住我的手笑道:“倒是真有一樣你可以幫忙。”說著指了指頭上的發冠。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抿嘴一笑,微微直起身。他將身子矮了一點,我伸手輕易的夠到了他的發髻,拆去禦冠上的玉釵。
    我將那略顯墜手的金冠取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邊的矮幾上,再去鬆他發髻時,動作陡然一滯。
    入目,他的黑發高高束起,一條淺紅色的草繩蜿蜒盤繞在那發髻之上,與方才所穿戴的金冠玉帶十分不配。
    我呆住了。
    “愣著做什麼?”他抬眼笑看我,“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這紅豆草繩一早是你係上去的,如今還得由你來解。”
    “你怎麼會……”我顫抖的手撫摸那粗陋不堪用的草繩,“還戴著它?”
    “本來確也丟掉了。”他抬臂握住我的手,聲音溫柔,“你走了後不知哪裏找了出來,就一直係著。”
    他把著我的手在那草繩的結節處一拉,那繩子便鬆散開來,黑色的長發披落而下。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他的大手包住我的,兩個人的掌心裏捏著那根已褪了色的草繩。
    我喃喃接道:“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他和著我的聲音念道。
    “扶蘇,你知道就好。”他攬我入懷,“‘此物最相思’,別再讓我相思。”他握住我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心口,“別再讓這裏痛。下一次,我未必受得了。”
    “宣……”
    淚水一下子滑落麵頰。
    對不起,對不起。
    我從不知道會令你如此痛苦。
    我知你心中有我,愛我,敬我,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但我也知你心中不止有我。
    相識時,你已是一國儲君,三軍少帥。你有文韜武略,更有曠世之才。你誌存高遠,立誓為萬民為君,將這生靈塗炭的亂世在有生之年結束與己手。你對權勢野心不屑一顧,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從來都不是為了滿足私心己欲。
    宣,這世上懂我的人是你,而懂你的人難道不是我麼?
    我從來都以為耳鬢廝磨朝朝暮暮隻會委屈了你折辱了你。你要的雄圖,你要的大業,你要的天下……與這些比起來,我是多麼微不足道,你怎可為我分了心?
    “怎麼又哭了?”他溫柔的聲音響起耳畔,有溫熱的指尖撫上我的臉,抹去那清涼的淚水,“扶蘇,答應我,別再離開我,別再……”
    我的唇堵住他下麵的話。
    我答應你,宣,我答應。
    覆住他厚軟的雙唇,我閉上眼,用舌尖舔過他的齒間,小心的探進去找到他的舌,認真的吮吸深吻。
    呼吸都快停滯的時候,還是他適時的把我拉開。
    “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主動了?”他輕笑一聲,語氣不盡揶揄,“技巧很不錯嘛。”
    心裏一顫,本要繼續的動作也滯了一下。
    是啊,是何時變得如此主動?又是何時學會了那些“技巧”?
    之前與他肌膚相親,總是害羞而膽怯的,等著那心愛的人兒親近,我又何時敢越那雷池一步?
    而如今卻……
    心裏轟的一聲,是有什麼東西驟然坍塌,無數過往的歲月一齊浮出腦海。
    那些淫()靡的,瘋狂的夜晚……
    床榻上刺目的濁液,滿身無法遮掩的青紫……
    男人汙穢的調侃,穴()口處丸()囊拍打出的噗噗水聲……
    還有那蓄滿冰水的木桶,各色叫不出名來的刑具……
    我的身子發冷,閉上眼,心也發冷。
    苦澀的鹹水自心底深淵噴湧而出,決堤泛濫。那年複一年壓抑在黑暗地獄的淵流,勢不可擋的瞬間倒灌入五髒六腑。我像個溺水的人,發不出呼救的聲音,整個身子向下墜,墜,向更深的深淵墜去。
    身邊的人兒仍舊擁著我,他的懷抱應還是那樣溫暖,可我隻覺得身子一片冰冷。
    “扶蘇?”他似感覺到了什麼,垂首來,手輕輕撫上我的麵頰,“怎麼了?”
    我立刻抓緊他的手,像就快沒頂的人一般垂死掙紮著向上撐起身子。我勾住他的脖頸,戰戰兢兢的用唇碰了碰他的。
    “宣,我冷。”
    他把我抱得緊了些。
    “躺一會兒?”他的聲音依舊溫存,就著環抱的姿勢將我躺展,伸手拉過錦被覆在我的身上。
    “累了就睡一會兒。”他明朗的笑顏猶如天邊高潔的月華,不帶一絲欲念。
    我向床內側過了頭去。
    眼角泌出透明的液體,鹹而苦澀,來自心底深處。
    是的,他並不想要我。
    我終於明白。
    之前已隱隱有了感覺,每次吻到情動,他都會及時收手,而後在身後把我擁住,刻意不去看我的臉。
    他曾說過,看我吻到失神就能讓他激動。而當我說冷的時候,他自然能會意那是我難掩羞赧的隱晦求歡。
    可這一次,他什麼都不想做,隻是倚在床邊,溫柔的聲音讓我自己入眠。
    “扶蘇,”他喚我,聲音近在枕畔,他似乎探過身來,“真的睡了?”
    我將淚水浸濕的麵孔深埋入枕中,身子冷得幾乎發抖,我的手死死抓住床單,不敢發出一聲,佯裝是已入眠。
    身後人再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殿內靜可聽針,隻聞男人的呼吸一聲沉似一聲,漸漸急促起來。
    突然的,我的身上一緊,似是連著錦被被躺在身後的人整個抱入懷中。
    “扶蘇,我知道你沒睡。”他的語氣帶著粗喘,似在費力的隱忍著什麼,“下次別說那話招我。我要是忍不住的話,你身子未好,會吃不消的。”
    我聞言愣了愣,一下子哭出聲來。
    他似嚇了一跳,一把將我轉過身,“怎麼了?”他驚詫莫名,“怎麼了這是?”
    我哭著搖頭,抽噎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扶蘇!”他急了,坐起身一把自被中撈起我的身子打橫圈住,“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扶蘇!”
    “我……”低泣著仍舊無法開口,我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羞慚到極點。
    “到底什麼事?”他嗓子有些啞,是急得狠了,“快說!”
    “我……”,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仍是難以啟齒,“我以為……”
    “以為什麼?”他催促,“你想急死我是不是!”
    “我以為……你是嫌我……髒……才不願……”
    麵龐緊貼的那個胸膛震了一下。
    那震動太過劇烈,令我的心髒跟著漏跳了一拍。
    相擁無間,我分明感到男人的身體在一瞬間僵住。
    “你,再說一遍?”
    片刻後,男人重重吐出一口氣,冷得幾乎沒了溫度的聲音響在我的頭頂上方。
    我從來不懼怕他,即便很多人都說過,他們的太子如今的陛下有這世上最令人生畏的威嚴。可若他真的生氣,我的心也會不由自主的顫抖,膽怯得語不成聲。
    “陛……陛下……我……我……”
    “呲——”
    衣綢破裂之聲,我的身上突然一涼,睡袍成了碎片,被拋在床下。
    瘋狂的吻毫無預兆的如大雨滂沱傾盆瀉下。
    他覆身而上,兩臂撐在我的肩畔,俯身來吻我的額,我的眼,鼻翼,雙唇……
    這一次,他沒有停,繼續往下吻上我白皙的脖頸,舌頭輕輕舔過我的耳際。我身子一顫。那處格外敏感,他仍記得。
    他沒有在敏感處停留,而是一路向下,伏在了我赤裸的胸前。
    當右邊的那粒紅豆被炙熱的唇瓣包裹住吮吸的時候,我狠狠戰栗了一下,身子反射性的弓起,下意識的不安的扭動。
    立刻,他停下了疾風暴雨一樣的進攻。
    我聽見他的粗喘,小腹以下仍能感到有灼熱的硬物抵住已被拉開的雙股間。
    過了一刻,他慢慢抬起身來,急促的呼吸漸漸放緩。
    麵對麵的,他看進我的眼。
    情欲的潮紅殘留在我的臉上,腦中卻一片空白。
    發泄似的突如其來的爆發,又毫無預兆的陡然止歇。
    他為什麼……
    “扶蘇。”男人微帶嘶啞的嗓音喚我,俯身來將我被粗暴扯光衣物的身子溫柔包裹。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素來沉穩有力的聲音竟在發抖,“嫌你髒?”
    他的呼吸滯了一下,似又一次被那三個字刺中。
    “你這樣說,是想讓我心疼死,是麼?”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質問我。
    心底劇烈一痛,似能感同身受,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不,不是的。”
    我抱住他,緊緊的,緊緊的。
    “宣,不是的,不是的。”
    我詞不達意,隻知道不停搖頭。
    宣,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忍心讓你心痛至此。
    “扶蘇,”他捧住我瘋狂搖動的臉,俯身,又一次吻住我的唇。
    輕柔的,小心翼翼的,溫柔親吻。
    “答應我,別再說傻話,別再胡思亂想。過去的一切都是我欠你的。從今往後,讓我慢慢還。”
    淚落如雨,我搖頭,“不是這樣……”
    他用唇封住我的話。
    “讓我還。”
    不容置疑的他吻進我的嘴,用熾熱的深情將之占滿。
    淚水滑下,嘴角,有熟悉的苦澀味道,而心底深處,卻有一株花兒在低低的塵埃中悄然綻放。
    宣,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
    夠了。
    ps沒想到這章寫了這麼長,寫完了之後歎了口氣。要是能在這裏結束該有多美好。。。可惜人生苦短,世事無常。。。現實不可擋,真相就是還是得繼續煎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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