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9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34
一時不留神,沒能及時喚住元喜,讓他跟著曹鑫出了門。
果然過了好半天才見那孩子回來,一雙眼睛紅腫得幾乎要睜不開來。
我把他叫到床邊,“怎麼又哭鼻子了?是曹禦醫跟你說了什麼吧?”微笑著摸摸他的頭,“別聽他的,為醫者多半會把病情說得十分嚴重,不然,怎麼顯得出他們治好疑難雜症的能耐呢?誰要當真就真傻了。”
小內侍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怔怔的看了我一刻,突然撲倒在床前,大哭道:“公子,你為什麼要受這麼多的苦?嗚嗚嗚嗚……”
我知他想這麼大哭出來已很久了,一直忍著不過是怕我擔心難過。
我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心頭熱烘烘的滿是感動。
元喜是這麼多年來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我與他之間已非主仆二字能形容。
“元喜,”我柔聲安慰他道,“那些,都過去了。現在,不是苦盡甘來了麼?別難過,別哭了,別哭了……”
元喜抓住我的手,仍是哭泣不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止住悲聲。
他終於抬起頭,滿含淚水的眼睛仰望上來,抽噎著道:“公子,你一定要好起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一定要好起來啊!為了元喜,不不,為了晉王陛下,你也一定要好起來!”
我傾身過去把他仍在輕顫著的身子摟在懷中,輕撫他的發頂。
“你放心,為了你,我也一定會沒事的。不然,豈不是白費了這麼多年你服侍我的辛苦和勞累?”
元喜在我懷中顫了一下,“服侍公子一點兒都不辛苦。”他的臉埋在我的懷中,聲音中顯出幾分害羞扭捏,“能在公子身邊是元喜的福氣。”
“傻孩子。”我笑著搖了搖頭,有些心疼。
跟著我,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卻從沒有抱怨過一句,哪有什麼福氣可言呢?
過了一陣,元喜從我懷中撐起身,臉上竟緋紅滿麵。他抹了抹眼睛,十分羞赧似的將頭垂得很低。
“公子,我……我……出去看他們給你煮藥……”
說著也不等我回答就轉身向外跑,一麵道,“曹禦醫說了,公子的藥一定要按照時辰準時服用,這樣才能恢複得快。”
那也不用跑呀。我看著他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好笑,剛要吩咐他慢些走,卻聽“啊”的一聲驚呼傳自屏風處。
“怎麼了元喜?”我嚇了一跳,難不成真的是跑得太急摔著了。
“陛……陛下……”
小內侍戰戰兢兢的聲音傳來,而後,眼前人影一晃,比元喜奔出去的速度快了許多的一個人影已到了麵前。
“你怎麼,”我驚訝得張了嘴,“這麼快就回來了?”
晉王長身立在床前。
“想你。”
他說,俯下身來,雙唇印在我的唇上,輕輕一吻,已是悱惻纏綿。
他張臂來,將我抱起。
“扶蘇,我想你。”
“陛下……”
“叫我的名字吧。”
“……宣。”
“嗯。”他應道,“扶蘇,我想你。”一遍又一遍重複,“想你,想你……”
心頭微疼。
宣,我也想你,想你。
雖然隻是分別片刻,但我和你一樣,想你,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伸手去,我抱住他的腰。他收緊雙臂將我緊緊貼在胸前。
相擁著,不知過了多久,無限溫暖,無限柔情。
突然的,想起了曹鑫方才的話,我從他懷裏仰起頭來。
“宣。”聽見我喚,他垂下臉來。
細細看一回他的氣色,我心中一緊,絞痛起來。
“怎麼了?”他立刻發現我的異樣,神色緊張,“我去叫曹鑫來!”
“沒事。”我拉住他,不敢用手去按胸口,暗暗深吸了口氣,平息下那股刀絞似的抽痛,“宣,我沒事,真的沒事。我隻是……”我的手撫上那眼底青蒼顯出憔悴的英俊麵龐,聲音有些顫抖,“你昨天整夜未合眼吧?”
而為了救我,又不知耗費折損了多少元氣壽數。
“宣,能答應我一件事麼?”
“你說。”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了一下,“隻要我能做到的,都會答應……哼!”突然的聲音一冷。
“你要我答應你什麼?”英挺的長眉蹙起,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若你不喝毒酒,我自然不會那麼著急催功救人。”
“宣……”
“我猜得不對麼?”他沒好氣地用食指點了一下我的鼻端,“你要我答應你,還不如先答應我,從此後別再背地裏盡做些叫人受不了的事!”
“……”
我一時語塞。
殿外傳來廖總管的聲音:“陛下,常服拿來了,您是現在就更衣麼?”
“進來吧。”他稍稍鬆開我,向外吩咐。
宮人端著衣帽鞋襪魚貫而入,都是些陌生的麵孔。我微微怔了一下,想起過去在東宮時,他從不習慣有別的人為他寬衣解帶。
我自床上起身,“宣,”拉住了他,“還是我來吧。”
他回頭,唇角微揚,“以後有勞煩你的時候,”他湊過身來在我唇上親了一下,將我一把托腰抱起,送到床上,“如今你還病著,好好躺著吧。”說著又情不自禁似得貼上雙唇深深吮吸了一口。
我的臉“騰”的一下通紅。宮人們都在那裏站著,他竟就這麼毫不顧忌的做出如此親昵的舉止。
我將他推開,垂下臉去,臊得不敢再去看那些侍從們一眼。
他隻淺淺一聲笑,起身去更衣。
“禦冠留著吧。”他吩咐道。
而後似乎揮手示意,隻聽悉悉疏疏的腳步聲響起,應是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我抬首去,果然房中已無閑人,隻覺臉上餘熱仍在,大概還是緋紅一片。
他已坐到床前來,握住我的手笑道:“倒是真有一樣你可以幫忙。”說著指了指頭上的發冠。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抿嘴一笑,微微直起身。他將身子矮了一點,我伸手輕易的夠到了他的發髻,拆去禦冠上的玉釵。
我將那略顯墜手的金冠取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邊的矮幾上,再去鬆他發髻時,動作陡然一滯。
入目,他的黑發高高束起,一條淺紅色的草繩蜿蜒盤繞在那發髻之上,與方才所穿戴的金冠玉帶十分不配。
我呆住了。
“愣著做什麼?”他抬眼笑看我,“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這紅豆草繩一早是你係上去的,如今還得由你來解。”
“你怎麼會……”我顫抖的手撫摸那粗陋不堪用的草繩,“還戴著它?”
“本來確也丟掉了。”他抬臂握住我的手,聲音溫柔,“你走了後不知哪裏找了出來,就一直係著。”
他把著我的手在那草繩的結節處一拉,那繩子便鬆散開來,黑色的長發披落而下。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他的大手包住我的,兩個人的掌心裏捏著那根已褪了色的草繩。
我喃喃接道:“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他和著我的聲音念道。
“扶蘇,你知道就好。”他攬我入懷,“‘此物最相思’,別再讓我相思。”他握住我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心口,“別再讓這裏痛。下一次,我未必受得了。”
“宣……”
淚水一下子滑落麵頰。
對不起,對不起。
我從不知道會令你如此痛苦。
我知你心中有我,愛我,敬我,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但我也知你心中不止有我。
相識時,你已是一國儲君,三軍少帥。你有文韜武略,更有曠世之才。你誌存高遠,立誓為萬民為君,將這生靈塗炭的亂世在有生之年結束與己手。你對權勢野心不屑一顧,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從來都不是為了滿足私心己欲。
宣,這世上懂我的人是你,而懂你的人難道不是我麼?
我從來都以為耳鬢廝磨朝朝暮暮隻會委屈了你折辱了你。你要的雄圖,你要的大業,你要的天下……與這些比起來,我是多麼微不足道,你怎可為我分了心?
“怎麼又哭了?”他溫柔的聲音響起耳畔,有溫熱的指尖撫上我的臉,抹去那清涼的淚水,“扶蘇,答應我,別再離開我,別再……”
我的唇堵住他下麵的話。
我答應你,宣,我答應。
覆住他厚軟的雙唇,我閉上眼,用舌尖舔過他的齒間,小心的探進去找到他的舌,認真的吮吸深吻。
呼吸都快停滯的時候,還是他適時的把我拉開。
“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主動了?”他輕笑一聲,語氣不盡揶揄,“技巧很不錯嘛。”
心裏一顫,本要繼續的動作也滯了一下。
是啊,是何時變得如此主動?又是何時學會了那些“技巧”?
之前與他肌膚相親,總是害羞而膽怯的,等著那心愛的人兒親近,我又何時敢越那雷池一步?
而如今卻……
心裏轟的一聲,是有什麼東西驟然坍塌,無數過往的歲月一齊浮出腦海。
那些淫()靡的,瘋狂的夜晚……
床榻上刺目的濁液,滿身無法遮掩的青紫……
男人汙穢的調侃,穴()口處丸()囊拍打出的噗噗水聲……
還有那蓄滿冰水的木桶,各色叫不出名來的刑具……
我的身子發冷,閉上眼,心也發冷。
苦澀的鹹水自心底深淵噴湧而出,決堤泛濫。那年複一年壓抑在黑暗地獄的淵流,勢不可擋的瞬間倒灌入五髒六腑。我像個溺水的人,發不出呼救的聲音,整個身子向下墜,墜,向更深的深淵墜去。
身邊的人兒仍舊擁著我,他的懷抱應還是那樣溫暖,可我隻覺得身子一片冰冷。
“扶蘇?”他似感覺到了什麼,垂首來,手輕輕撫上我的麵頰,“怎麼了?”
我立刻抓緊他的手,像就快沒頂的人一般垂死掙紮著向上撐起身子。我勾住他的脖頸,戰戰兢兢的用唇碰了碰他的。
“宣,我冷。”
他把我抱得緊了些。
“躺一會兒?”他的聲音依舊溫存,就著環抱的姿勢將我躺展,伸手拉過錦被覆在我的身上。
“累了就睡一會兒。”他明朗的笑顏猶如天邊高潔的月華,不帶一絲欲念。
我向床內側過了頭去。
眼角泌出透明的液體,鹹而苦澀,來自心底深處。
是的,他並不想要我。
我終於明白。
之前已隱隱有了感覺,每次吻到情動,他都會及時收手,而後在身後把我擁住,刻意不去看我的臉。
他曾說過,看我吻到失神就能讓他激動。而當我說冷的時候,他自然能會意那是我難掩羞赧的隱晦求歡。
可這一次,他什麼都不想做,隻是倚在床邊,溫柔的聲音讓我自己入眠。
“扶蘇,”他喚我,聲音近在枕畔,他似乎探過身來,“真的睡了?”
我將淚水浸濕的麵孔深埋入枕中,身子冷得幾乎發抖,我的手死死抓住床單,不敢發出一聲,佯裝是已入眠。
身後人再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殿內靜可聽針,隻聞男人的呼吸一聲沉似一聲,漸漸急促起來。
突然的,我的身上一緊,似是連著錦被被躺在身後的人整個抱入懷中。
“扶蘇,我知道你沒睡。”他的語氣帶著粗喘,似在費力的隱忍著什麼,“下次別說那話招我。我要是忍不住的話,你身子未好,會吃不消的。”
我聞言愣了愣,一下子哭出聲來。
他似嚇了一跳,一把將我轉過身,“怎麼了?”他驚詫莫名,“怎麼了這是?”
我哭著搖頭,抽噎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扶蘇!”他急了,坐起身一把自被中撈起我的身子打橫圈住,“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扶蘇!”
“我……”低泣著仍舊無法開口,我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羞慚到極點。
“到底什麼事?”他嗓子有些啞,是急得狠了,“快說!”
“我……”,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仍是難以啟齒,“我以為……”
“以為什麼?”他催促,“你想急死我是不是!”
“我以為……你是嫌我……髒……才不願……”
麵龐緊貼的那個胸膛震了一下。
那震動太過劇烈,令我的心髒跟著漏跳了一拍。
相擁無間,我分明感到男人的身體在一瞬間僵住。
“你,再說一遍?”
片刻後,男人重重吐出一口氣,冷得幾乎沒了溫度的聲音響在我的頭頂上方。
我從來不懼怕他,即便很多人都說過,他們的太子如今的陛下有這世上最令人生畏的威嚴。可若他真的生氣,我的心也會不由自主的顫抖,膽怯得語不成聲。
“陛……陛下……我……我……”
“呲——”
衣綢破裂之聲,我的身上突然一涼,睡袍成了碎片,被拋在床下。
瘋狂的吻毫無預兆的如大雨滂沱傾盆瀉下。
他覆身而上,兩臂撐在我的肩畔,俯身來吻我的額,我的眼,鼻翼,雙唇……
這一次,他沒有停,繼續往下吻上我白皙的脖頸,舌頭輕輕舔過我的耳際。我身子一顫。那處格外敏感,他仍記得。
他沒有在敏感處停留,而是一路向下,伏在了我赤裸的胸前。
當右邊的那粒紅豆被炙熱的唇瓣包裹住吮吸的時候,我狠狠戰栗了一下,身子反射性的弓起,下意識的不安的扭動。
立刻,他停下了疾風暴雨一樣的進攻。
我聽見他的粗喘,小腹以下仍能感到有灼熱的硬物抵住已被拉開的雙股間。
過了一刻,他慢慢抬起身來,急促的呼吸漸漸放緩。
麵對麵的,他看進我的眼。
情欲的潮紅殘留在我的臉上,腦中卻一片空白。
發泄似的突如其來的爆發,又毫無預兆的陡然止歇。
他為什麼……
“扶蘇。”男人微帶嘶啞的嗓音喚我,俯身來將我被粗暴扯光衣物的身子溫柔包裹。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素來沉穩有力的聲音竟在發抖,“嫌你髒?”
他的呼吸滯了一下,似又一次被那三個字刺中。
“你這樣說,是想讓我心疼死,是麼?”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質問我。
心底劇烈一痛,似能感同身受,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不,不是的。”
我抱住他,緊緊的,緊緊的。
“宣,不是的,不是的。”
我詞不達意,隻知道不停搖頭。
宣,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忍心讓你心痛至此。
“扶蘇,”他捧住我瘋狂搖動的臉,俯身,又一次吻住我的唇。
輕柔的,小心翼翼的,溫柔親吻。
“答應我,別再說傻話,別再胡思亂想。過去的一切都是我欠你的。從今往後,讓我慢慢還。”
淚落如雨,我搖頭,“不是這樣……”
他用唇封住我的話。
“讓我還。”
不容置疑的他吻進我的嘴,用熾熱的深情將之占滿。
淚水滑下,嘴角,有熟悉的苦澀味道,而心底深處,卻有一株花兒在低低的塵埃中悄然綻放。
宣,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
夠了。
ps沒想到這章寫了這麼長,寫完了之後歎了口氣。要是能在這裏結束該有多美好。。。可惜人生苦短,世事無常。。。現實不可擋,真相就是還是得繼續煎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