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亦一邊在心裏罵人，瘋狂咆哮，這輩子沒挨過的巴掌在舒夫人這真是接二連三的！
    “是又如何？”舒晗站得筆挺，臉頰上紅腫的透出一個巴掌的形狀，她也忍著沒去撫摸，她雙手握拳，怒不可遏。
    “舒晗！你忍忍吧，姨母才被那三皇子潑了一身水…”軟糯的聲線又傳來，安撫人心果然還是得這樣的聲音才行得通，微生亦如是想著，握住按在她胳膊上的手。
    “之遙，你先回樂府的營帳，我有事得同她單獨說道說道。”我如實說，想扒開她的手，卻被她撥開了。
    “你是清白的最好直接證實，倘若今日營帳內的人將這等消息傳出去了，我是第一個會被你懷疑的。”
    樂之遙皺了眉，如是說，拒絕了我讓她先走的提議。
    “賴誰也賴不到你頭上。”舒夫人打斷了樂之遙的說辭，反指責舒晗道，“一路來一路去多少人把你這破爛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舒夫人翻起白眼直搖頭，一個勁往最壞的地方說。
    “你真是夠了！”
    又是一女聲，從營帳外傳來，營帳之外早已經圍了許多的人，有年少的孩童，更多的是幾家貴人的仆從，顧及著臉麵，沒有幾家貴人敢出來當麵聽舒丞相家的家醜。
    可就是不巧，有人路見不平。
    來人一聲這清脆，可一看臉上和她同行人的尊貴，都不可置信的驚訝。
    最叫人驚訝的還是那一張臉，圍觀的孩子甚至有跑回自己家營帳還邊喊著：“媽媽！媽媽！有仙女！！”
    聖女這一出場，普天之下莫有能把視線移開的，可太子在側也不是白白當個背景板的，更何況目空一切的小公主也在場。
    兩人一在她身旁，縱然有人想結識聖女也沒了機會，太子神色肅穆，有人但凡亂動，立馬投去眼神，蔑視的眼神一旦接觸就讓人感到膽顫。
    小公主倒是不關心，麵上淡淡的，縱容著聖女掀開舒府營帳遮擋的厚簾子。
    “舒姑娘方才救了我北狄三皇子的命，你卻在這汙蔑人清白。你是何人？”
    聖女一下擋在了微生亦麵前，微生亦還是第一次直麵自己潑天的美貌，果然好看，厭裘所言不假。
    她若是對誰伸手，叫人敢為她掏心掏肺的，就是這般致命的美貌，一開口就能讓人為她赴湯蹈火。
    “我是誰？我是她娘！我關心她難道不對嗎？！”
    舒夫人在為來人的美貌怔愣以後，才反應過來她正在維護舒晗，剛剛滅了的火氣又騰騰升起。
    “你們北狄三皇子也不過是個粗鄙小兒！死了才好！”
    “舒夫人，你膽大至此？”太子方才一直在營帳外守著，聽聖女啞炮，這就出口質問。
    “舒夫人？”聖女似是被這一聲提醒，喚醒了什麼似的，“不知道還以為您是什麼惡毒繼母呢，多少人在外邊圍著聽你出口詆毀你家姑娘清白。”
    “再者，你可知我與三皇子此行是為何而來？是為了兩國邦交，為了平息戰火，為了讓百姓休養生息而來。”
    “你這麼盼著他死，你盼著生亂子盼著打仗？盼著武官和百姓們上戰場九死一生？”
    “話又說回來了，你真是她親娘嗎？”
    “你你你……”舒夫人指著她，明明明豔動人的臉此刻卻叫人如此憎惡可恨！
    此刻全然不顧樂之遙的蒼白臉色，樂之遙隻在腦海中想著，早知道方才舒晗讓她出去的時候就順勢出去了！
    “聖上有請！”又來一攪局的，不過是傳旨的太監。
    聽見這一聲，聖女當下牽起舒晗的手，不管舒夫人頹然的坐下，還是若有所思的樂之遙。
    隻是想讓舒晗不要狼狽的離開，想讓舒晗有個靠山。
    是了，是想讓自己有個靠山，是想讓自己去戳破這件事，是想要自己親手促成，救救之前的自己。
    微生亦未出一言，歪腦袋看著自己的背影的感覺，很是神奇，這應當是普通人見不到的吧！？
    “……多謝。”聖女如是開口，回頭看看好奇的她，怎的看著自己的模樣，也不覺得有舒夫人說的那般醜。
    “我當多謝才是。”微生亦並不覺得舒晗的生活有太多艱辛，所以沒必要多謝。
    她有好多想說的，可出了門便是太子和小公主，就不能再多說什麼了。
    連忙在掀開門簾時對微生姑娘說：“倘若三皇子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聞言，微生亦一怔，抬頭看她，滿是探究。
    可聖女不在多言，出門後有太監為她們引路，隻是要麵聖時卻攔住了太子、小公主以及聖女，幾度思考合適的措辭，卻被適時打斷了思緒。
    “你帶舒姑娘進去吧。”太子如是說，沒打算進去討嫌，也沒打算為難他。
    聖女也沒想著進去討聖上的嫌棄，小公主隻是擔心舒晗所以來了，不然方才也不會聽說太子哥說要去找舒晗就跟了一路。
    小太監連連道謝，領著舒晗進去了。
    眼尖的聖上看見了簾子一動，那小丫頭片子怎麼出去的又怎麼回來了，喔不對，臉紅腫了半邊回來了。
    “怎麼沒換身幹淨衣物？”聖上擰眉，看著乖巧等著問罪的舒晗。
    舒晗如實：“被娘親誤會了。”
    “……舒樂氏好大的膽子呢，朕會讓舒丞相給你一個說法。”
    聖上捏著眉心，一副思慮過重頭疼腦熱的模樣，倒是讓舒晗反而覺得聖上也很慘的。
    “隨朕去看看那三皇子。”聖上起身直接就走，明顯被煩得不行。舒晗連忙跟了過去，跟過了幾個連接的營帳。
    來到了重兵把守的病房，濕透的卜湛徽正毛毛躁躁的擦頭，卜染塵正在教訓弟弟。
    聖上駕到的聲音一穿，兩人也是齊唰唰一跪。
    聖上擺手：“進去說。”
    在榻上多人手忙腳亂挽救他的腿，可捕獸夾太大太銳利，搶到了骨頭。
    麵色更加蒼白的北狄三皇子麵前正有一個手忙腳亂打轉的長安二皇子，他一扭頭麵色蒼白十分心虛：“父皇……”
    “他怎麼樣了？”
    “回回……回父皇，他又昏過去了。”二皇子戰戰兢兢的回話，惹得聖上麵上不悅越來越盛。
    可二皇子委屈巴巴在心底嘀咕：誰知道這家夥傷這麼重，愣是挺到方才被救回來也沒有失去意識，等到重兵把守太醫來把脈看病時，才任由自己昏睡，可這時候正巧聖上又拐過來了！！！
    二皇子正憂心忡忡，他太清楚自己的弊端了，怕事膽子小，如今還沒有自己的府邸和官職，正擔心著呢！
    聖上一心想著這小刺頭這幾日天天在皇宮裏騎馬惹得大臣們一個勁的參他折子，可是！這又不是他的官員，這麼多折子又有什麼用！這北狄三皇子不還是照樣在宮裏遛馬！
    聖上哼了一聲，交代二皇子要給舒晗準備些賞賜的東西，又叮囑卜染塵務必看好厭裘的安危，吩咐來吩咐去，總覺得不讓人省心，平常時這些安撫人的事都是讓太子打點的，可太子又愣是要娶這北狄聖女……
    他走到厭裘跟前，偏頭一看，見那小腿血肉模糊。
    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在他心裏轉了一圈，又緩緩的被心底的疑惑給蓋住了：帝王家哪來的父子？
    他原本覺得這北狄三皇子可能是自導自演，莫名被刺殺，又提出要春獵，又被刺殺。
    可是這麼重的傷口和身上的大小刀傷怎麼都不像是裝的，比上次在府邸被刺殺還真。
    他想著，就覺得可惜，倘若這三皇子再年幼十歲，他還能養著策反了。
    可惜，太大了。
    聖上搖著頭走了，看見恭恭謹謹站在卜湛徽邊上的舒晗，想著自己不久前還企圖讓舒晗嫁進皇家做個太子側妃，可惜算盤還沒打動太子把桌子掀了。
    他心一軟，囑咐舒晗：“你就在這歇著，你爹那朕去說一聲。”
    舒晗恭敬行禮：“好。”
    等送走了聖上，卜染塵才上前來：“怎麼還是這身衣服？都濕透了，我的外裘呢？”
    “方才回舒府的營地裏落下了，要不，我差人去取吧？”說著舒晗覺得自己狗仗人勢得越來越得心順手了，轉身就要去招呼人。
    “衣服而已，不急。你的臉又怎麼回事？”
    怎麼這才不在一會兒就這樣了？卜染塵麵具裏外都是一派陰沉。
    舒晗絲毫沒有要替舒夫人掩飾的態度：“丞相媽打的。”
    “舒伯母怎的越來越昏頭了！”卜湛徽也是好一陣不解，見舒晗如此不上心，反而替她好受了些，“兄長，不是我說，舒伯母當真偏心之遙妹妹許多。”
    “嗯……”卜染塵默認，並不接話，因為眼前的舒晗眼神在飄忽。
    這模樣這眼神，這想含糊帶過，不願意繼續說下去的模樣，他可太熟了。
    為什麼呢？
    當初他表明心意的時候，微生亦就是這樣的態度。
    問什麼她答什麼，說什麼她不愛聽的，她不能同意的，她就不搭腔，眼神遊走。
    他在心底同自己打了個賭，問自己：卜染塵，你信不信你一不攔著她，不擋著她，她就會過去照看厭裘？
    他心底想著這個念頭，擋著她的身影一讓。
    她果真直直往厭裘躺著的榻前走去。
    一步，兩步。
    第三步卻停頓了，她回頭：“多謝了卜大哥的外裘，我定洗幹淨了還給你！”
    她回以一個微笑，轉頭後腳步又快了幾分。
    卜湛徽看著這一幕，登時有點搞不明白了。兄長這是？對舒晗？可是他不是對聖女？？？？？
    方才還在為了聖女跟三皇子大打出手，怎的又在試探舒晗？
    “不是，我說你，”卜湛徽有些迷茫的看著隻盯著舒晗背影的兄長，邁步跟著舒晗去，“你老看三皇子做什麼？男女大防還顧不顧了？怪不得舒夫人方才說你呢！！”
    碎嘴子卜湛徽連忙要去攔住舒晗，卻攔不住。
    舒晗是被他抓住了，可當她看到厭裘的傷勢的時候，手撥開了卜湛徽的牽製。
    明顯卜湛徽一愣，他勁不算小，舒晗這麼一掄小臂輕輕鬆鬆掙脫了。
    可她臉色大變，急匆匆走到手忙腳亂的太醫們跟前：“他的腿怎麼傷得這麼重？”
    “捕獸夾夾斷了呀！”太醫裏有空閑的沒幾個，幾位正在洗紗布的學徒接了話。
    微生亦聞言一愣，扭頭看向卜湛徽。
    卜湛徽被那眼神一駭，登時看了一下地板，不敢再與她對視。
    可就是下意識的心虛舉動，微生亦一下便明白了。
    如今責問不是最緊要的。
    “他的腿可還能保住？”微生亦急匆匆的問一位看起來就資曆很深的太醫，對方長得就是一副生無可戀一心從醫的模樣。
    可這位太醫老爺爺也是很力不從心。
    “得養看看，可能恢複如初，也可能……”
    也可能，從此好不了了，成為一個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