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三日內。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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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整整兩日,微生亦夙興夜寐,廢寢忘食,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神神叨叨的,在屋外一直能聽見動靜,除了阿謝,誰也不讓進。
    清晨上學堂前,微葉趁著阿謝還沒起來到微生亦屋前擔心地敲門詢問:“舒晗,你沒事吧?”
    隻聽裏麵虛弱地傳來一聲抱怨:“叫什麼舒晗,叫姐姐。”
    就這一句說完,便不再搭理他。微葉偷偷趴在門上,瞪大眼睛,透過門縫看見屋裏謔地閃過一團亮光,活像一簇鬼火,嚇得往後一退,撞倒了來叫微葉上學堂的弟弟微華。
    “哥,該上學堂了。”微葉捂著鼻子,淚花在眼裏打轉了一下,憋了回去。
    微葉扶起微華,還拍了拍他的腦袋安撫了一下,隻是眼睛還在看著那屋子,猶豫著說:“可是舒晗她……”
    啊謝正在找他兩呢,看見在小姐屋門前,急急忙忙過來拎著他們兩的衣襟往外提:“小姐這邊有我在,你們兩就給我安安心心上學去……嘿別說,你兩好像重了不少!”
    微葉已經沒法被她拎起來了,微華也隻是勉強地腳不沾地,拚死墊一下腳尖的話還是可以著地的。
    微葉伸手去抓木門,橫豎就要賴在這。
    這時屋內‘舒晗’怒不可遏的聲音傳了出來:
    “不思進取!給我上學堂去!”
    這一聲怒斥雖然罵的不是微葉,但還是把微葉的手給罵鬆了,被啊謝拖著送到學堂去了。
    “我沒有不思進取!隻是實在不得要領!”
    白玉委屈抗議,好歹他神奇的一生當過人當過貓也當過狗,就是沒有成過妖。微生亦說的妖華他看不見摸不著也感覺不到,她說的心法著實晦澀難懂。
    “我再做一遍,你看著。”
    微生亦的眼皮都快粘起來了,眼看著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白玉還是跟個傻子一樣,她氣不打一處來。
    微生亦攤開雙手道:
    “好好看著。
    天地恒生,自有其道。五色五感,萬物並存。”
    白玉當真是目不轉睛看著她,整屋內一瞬間像是布滿流螢,亮堂了起來,星星點點晃動著的流星一樣的東西。
    似蜉蝣,於她的周身環繞,撼人感官,就連林容都未曾讓白玉見到過如此場景。
    白玉也攤開手來,閉上雙眸,驚覺這些光點就算他閉上眼也還是能看見。它們以‘舒晗’為中心,像漩渦一樣流動著。
    白玉伸手去抓,捧了一手掌的光,摸起來冰冰涼涼的,點點滲入了他的經脈,在丹田彙聚,凝成了一個發著綠光的小小圓球。
    他驚喜抬頭迫不及待地要與‘舒晗’分享這股喜悅,去看見她胸口殷紅如血的圓球。
    那紅光就像是能鼓惑人一樣,讓白玉愣在那,直到他看見‘舒晗’那雙駭人的雙眸,就像是要將他剖開心肺吃了一樣。
    不想她一笑,一揩嘴唇,帶著蔑視一切的眼神,收起了手掌。
    白玉猛地睜開眼,流螢沒有全部散去,‘舒晗’的胸口也沒有紅色的圓球,但方才她給的威壓和震懾感還在,白玉說話都顫顫巍巍地:“你方才……紅色圓潤的……那個是什麼?”
    “內丹呀,你也有。不過可得藏好了,否則會被其他妖物吃掉。”‘舒晗’不以為奇的說著一些對她來說稀鬆平常的事情,對白玉來說全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內丹…?”白玉不確定地撫摸自己的胸膛,微生亦看他惶惶不安的樣子,解釋道:“妖靈的第二個心髒。”
    看樣子白玉大概是找到感覺了,微生亦想著趁熱打鐵,叫他趕緊熟悉熟悉,那些天地中的妖華吸收了以後便可以運氣煉化,成人形成壽命,成各種術法使用的根基。
    白玉戰戰兢兢地聽從‘舒晗’的話,修成人形已經是第三天清晨的事了。
    又是一整夜桑禾伏案寫著一紙又一紙的文書,白玉沒心思看她寫了什麼,隻是專心換氣迫不及待地要回陳情身邊,終於在第六十七次睜眼的時候,摸到了地板。
    他成了人形喜出望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腳踏實地的感覺了,白玉想盡快將這等喜悅分享給耐心陪他的舒晗。
    但是一睜眼看見‘舒晗’的麵貌嚇得都慘叫了:“吾日!你怎麼長成這副模樣!?”
    微生亦甚是疲憊的抬頭,看了他的臉一眼。
    眉清目秀神采奕奕,看樣子德才兼備,性子上偶爾咋咋呼呼的,大概是對陳情的胃口的。
    就是他還沒有多餘的妖華能去變換一套衣物,現在就是赤條條的站在她麵前,可能是不做人很久了,男女之別都給忘了。
    微生亦最後囑咐了他一句:“記得讓啊謝給你帶一身衣物來。樣式我已經畫好了,你等一會天大亮阿謝來敲門的時候拿給啊謝就好了。她會替你安排。”
    說罷,她將手下的紙往前一遞,腦袋一歪仰頭倒在椅上,白玉還沒來得眨眼睛,她已經睡著了。
    臉上的疲態並沒有因為可以睡著而消去,相反,她眉頭緊皺得像是深海的溝壑。
    於是微葉一大早照例敲門的時候,看見開門的是個不著片縷的男子的時候,當即炸毛。
    啊謝聽見吵鬧聲趕過來,怎麼勸微葉都沒有用,白玉好歹當了十多年的人,自是躲在椅子後麵遮擋。
    白玉將舒晗囑咐的話隔著半個屋子喊給啊謝,還將微生亦的紙團一揉,丟給啊謝。
    啊謝伸手去接連忙道:“你就是……白公子?我這就按小姐吩咐的去拿!”
    微葉一手拿著硯台一手拿著徽筆,虎視眈眈的盯著白玉,隻要白玉一離開舒晗睡的那張椅子,他一定就丟過去:“啊謝姐姐,你也認識他?”
    啊謝:“啊,那位是尚書府千金養的狗。”
    微葉:“……”
    白玉:“……”
    好像沒有什麼不對但是聽起來怪怪的。
    微華不知道書房發生了什麼,隻是正要往那走去,正好看見啊謝從屋裏出來,連蹦帶跳地過去打招呼:“啊謝姐姐!”
    啊謝連忙走近他,擔心他也參加混戰,趕忙逮著他去學堂。
    微葉緊盯白玉,白玉隻覺這孩子真不可愛,一副被人搶了心頭至寶的模樣。
    白玉想解釋,但不知道從何處說起,而且舒晗不讓陳尚書告訴舒丞相和舒夫人,也就是不想讓舒府的人知曉她會這些邪門歪道的東西,不過啊謝除外。
    啊謝回來後將一包袱衣物丟給白玉,白玉也不客氣,拿去就換上了,隻聽啊謝說:
    “白公子,小姐在字條寫了,你這身衣物是得給錢的。五十兩。”
    白玉正在整衣領的手停住了:“……這麼貴?”
    啊謝:“一百兩。小姐還寫了,若你不答應,反駁一句漲五十兩。”
    白玉:“……”
    舒晗還要不要點臉了!
    然而當卜家二公子卜湛徽加入到這個戰局的時候,啊謝是茫然無措手忙腳亂滿口胡言但是也沒能糊弄過去。
    “這位是誰?”
    卜湛徽雙手負背在門外,眉頭皺著的陰影籠住了雙眸,他打量著舒晗的書房裏的人,他這架勢儼然舒晗這院裏的第二個主人。
    門童拿著硯台和筆一副要將舒晗椅背後的白衣少年殺了的模樣,啊謝看到他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那個白衣少年倒是看他就像看到了熟稔的人一樣。
    白玉:“呀,住隔壁的卜二公子。“
    卜湛徽:“……你是?“
    白玉拜手道:“小生白玉,字如晦。“
    實不相瞞,白玉之前經常跑去卜家混吃的……原先是卜染塵在喂他,卜染塵去邊疆之後就是卜湛徽心口不一的喂他,常常叫他滾,但是給了一盤剛做的牛肉讓他吃了再滾。
    卜湛徽:“……“
    隔壁陳家好像養了許多狗,不過隻有一隻名喚白玉的白犬,是被養在屋裏的。
    這兩點之間,卜湛徽果不其然地沒有關聯起來。
    隻是看著那人火辣辣的目光,搞得跟他們很熟一樣。他走到‘舒晗’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睡得無知無覺的她,問啊謝:“她怎麼睡在這?“
    白玉體貼入微的答了他的話:“她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方才一放鬆便睡著了。“
    比起怫然不悅的微葉,對舒晗漠不關心的卜湛徽對他沒有那麼強烈的敵對態度。
    卜湛徽果然不屑道:“嗬,不學無術,她能忙什麼忙得兩天沒合眼。“
    忽然瞥見一張滿滿是字的紙,上麵的字跡與舒晗那規整的楷體完全不同,這份字寫得行雲流水,但該是蒼勁有力時那字也會變得抑揚頓挫起來,毫不含糊。
    若不是舒晗的字,他保準要誇人的。
    字如其人,卜湛徽看出了執筆者心性詭變,而那幾個她決不退讓的字卻讓卜湛徽突然看醒了過來。
    “……退親?“
    聞言啊謝和緘默不言的微葉都看向卜湛徽,卜湛徽的身子發著抖,二人都覺得他一定是開心得在偷笑。
    隻有白玉看見他微不可見的皺著眉頭,臉上的不可置信都沒來得急斂去,怒不可遏地將那疊字揉成團,惡狠狠地撇在案上。
    “隻有我退的份,哪輪得到她先寫下這紙退親書!“
    啊謝看卜湛徽怒氣滾滾地,手臂微抬,她一個箭步衝上前擋在舒晗麵前:
    “卜二公子!我家小姐才睡著,你不要打她!公子若是真想打便打我吧!“
    “起開。“卜湛徽眼角一跳,隻見微葉聽啊謝這麼一說,也抱住了他的腿,阻止他進一步靠近舒晗。
    白玉居然也開口了:“卜二公子,你動手打人這就不對了。“
    卜湛徽:“???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動手了?“
    他震開啊謝和微葉,拍了拍袖子,弓身將舒晗抱起。
    啊謝已經有數年沒見過卜湛徽這麼人模人樣地對待自家小姐了,目瞪口呆的跟著他們走,一種莫名的違和感擋在他們之間。
    若是早些時候,啊謝必然為舒晗感到開心得喜極而泣。
    小時候舒晗跟著他們爬樹玩鬧時扭傷了腳,那時是卜湛徽背著她回來的,啊謝當年擔心得一邊掉眼淚跟著一邊誇卜二公子體貼。
    現在卻莫名地覺得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在裏麵。
    “熬什麼夜,肝不想要了麼?真是……“卜湛徽也說不明白。
    他今天是因為被卜家老爺子逼著過來的,說什麼畢竟姻親在身,他若是不出麵便是坐實他就是推舒晗落水的凶手。
    可他問天無愧於心,自然是心安理得的。礙於卜老爺子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連卜湛徽都不敢放肆,東找借口西搬救兵,磨磨蹭蹭整整三日,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來了舒府。
    他還被舒晗那句:‘你若是還穿著白衣,舒府便不要踏近一步’噎著,卜老爺子也不知道哪裏知道舒晗說過這話,硬是讓他換了一身紫色的衣物來。
    所以當他看見白衣的白玉時狠狠地皺了眉。
    而方才看見舒晗寫的那厚厚的一疊退親書,他竟然有種挫敗感。這份情緒甚至都讓他忘了白玉究竟是誰,為何出現在這裏。
    卜湛徽將舒晗放到她自己的窩裏,啊謝後腳要來給她掖被子時,舒晗皺了一下眉頭,仿佛美夢被打攪,往正要離開的卜二公子懷裏挪了挪腦袋,活像一隻貓,平時張牙舞爪的,安靜下來便意外地讓人覺得……粘人。
    阿謝隻看見卜湛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下眼睛,輕輕地象征性地,沒有驚動懷裏的舒晗拽了拽衣袍,理所當然地沒拽動。
    他撇了撇嘴,雙手無所適從的太高了一會,認命似地留了下來。
    卜湛徽多呆了一個時辰,直到舒晗翻了個身他才得了機會離開,或者說,失去了留下的借口。
    啊謝跟在卜湛徽後頭送客,卜湛徽徑直往大門外走,可就在要出大門的一瞬間,他突然止步,害得阿謝險些撞了上去。
    “卜二公子……還有什麼事嗎?”阿謝委婉地問他,似是將最近舒晗鐵了心不跟他接觸的原則貫徹到底。
    卜湛徽自然聽了出來,可他就是忍不住回答:
    “有。”
    他扭頭轉過身走向舒晗的書房,毫不猶豫地將那一疊的退親書撕得粉碎,隨手一揚。
    在滿屋子裏的碎屑中,他心滿意足地點了一下頭對著整張臉都寫著震驚兒子
    “噓,不要告訴她。是我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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