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個逗比隨意丟在床上，我對著蘇願眨眨眼。蘇願和我心意相通，馬上點了點頭。
房內一時沉寂下來，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順便把桌上點心塞蘇願懷裏。
半晌無人出聲，我盯著跳躍的燭火出神。
    躺在床上的人眼皮先是微顫，我聽到動靜轉身，就見他用一隻手撐起身子來，迷糊道：
    “這是哪……”隨即像是想起來什麼，被燙到一般跳起來大喊：
    “老鼠！”
    “沒老鼠。”
    他聽到自己房內有人說話驚的往床內側一縮，震驚道：
    “你……你不是樓下那位兄台？在我房間作甚？”
    我用譴責的目光看他：“你揪著我兒子的衣服暈過去了，怎麼扯也不放，你說我怎麼在這？”  
    他這才發現右手還捏著塊衣角呢，順著一看，發現坐在床頭的蘇願，連忙放開，賠笑道：
    “對不住啊小朋友，我這個人呢人稱趙大膽，天不怕地不怕，就，就怕老鼠，你知道的吧那玩意吱吱吱地什麼都咬，要是半夜給你來上那麼一口……”
    他說了半天都沒見蘇願有什麼回應，有些疑惑的看向我，我咳嗽一聲，解釋：
    “犬子生來有缺，不能言語。”
    “哦……”他看了看蘇願，一臉心疼。
    從早晨開始就忙著趕路，我倒沒怎麼覺得累，但蘇願身子一直不好，累了一天忍不住開始打盹。我見蘇願又一次努力將眼皮撐開，忙道：
    “既然公子已無恙，在下便帶他回房了。”
    他聽到這話連忙跟著蘇願起身，從桌上又抓了塊糕點塞蘇願手上，抓抓頭道：
    “這事真不好意思，我叫趙勇，家就在附近的清平鎮上，還算是富裕，要是兄台無事可來鎮上找我，小弟必盡地主之誼。”  
    我淡淡回了句：“在下席白淵。”便不多留，帶著蘇願回另一層的房間去了。
    “爹爹，人真的在這裏嗎？這裏好可怕……”蘇願將布巾浸到水中，小聲問我。
    “葉形此人以玩弄別人感情為樂，最喜歡躲暗處觀察別人為他尋死覓活。李小姐這件事被掛到百曉榜上，他肯定不敢在城內逗留，而城外可以快速來回的，隻有這家客棧。”
    “百曉榜是什麼，城內那麵牆嗎？”
    “是個江湖通用的榜單，樣式做白皮紅字薄書，由百曉生出行，每周十天更新一次，各大商號都有賣。告示牆上的那張就是個敲門磚，若是沒有百曉榜的人揭了對不上暗號，就會重新貼上去。”
蘇願點點頭，我見他實在困乏，想著半夜還有事要做，連忙讓他先睡下。將洗漱用的水倒出窗外，也和衣而臥。
    我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聽得身旁的蘇願悉悉索索換了幾個姿勢，不一會就響起綿長的呼吸聲。窗外雜草中蛐蛐很多，此起彼伏惹的人心煩。
    我料想今晚會出事，可月上中央還不見人來，頗有些無聊，甚至於開始東想西想。
    不知道萬事門如何了，我交付的那人是我能信任的，就是不太會處理人際關係……想必會弄出些事吧。
    上次經過鎮子時看見了雲流，他好像又在作死了，這孩子早晚得皮斷腿。
    有間客棧的刀座還是老樣子，趙老頭看起來精神爽爽，不知道是不是還到萬事門找過我喝酒？
    末禾還是那樣不會照顧自己隻知道練劍嗎？
    ……末禾……
    我閉上眼，痛苦像是從心髒順著筋脈爬過我身體的每一寸，忍不住蜷縮起來，好像這就能讓多年心結不那麼沉重，蝸牛縮殼一般將自己保護起來。
    門口突地傳來細微的聲音，接著機簧彈出，門鎖被無聲無息打開。
    我推了蘇願一把，他睡得是不正常的沉。從玉鐲中取出一枚小藥丸塞他嘴裏，我一動不動，按著劍等那人靠近。
    黑影接近床榻，在簾子後鬼鬼祟祟將手伸向我和蘇願的行李。我屏氣等著，在黑影剛要接觸到行李時突然暴起，一串劍花挽出去直取對方麵門，同時左手揚出一把粉末。那人武功顯然在我之上，避開我的攻擊，可我嘛，一直知道我的短板就是武功太差，隻見他退後幾步，突地立住不動，硬生生吃了我一掌。
    我慢悠悠下床，點燃燭火圍著他轉了一圈，笑道：
    “喲，趙兄。”
    來人赫然是‘趙勇’。
    “大晚上的，來找‘百曉榜’啊？”我笑眯眯問道。
    “席兄，你誤會了。”被我特意放置的麻藥針紮中的他顯得有些咬字不清，“我就是有點事想和你說。”
    “想到半夜放迷香和撬鎖？”我拍拍他，“說吧。”
    “我……”他話說到一半，蘇願坐起來了，剛從迷香中醒過來的他見到麵前有兩個人拿著劍下意識想大叫，又硬生生憋回去，露出著急疑惑的表情‘啊啊’了幾聲，那模樣像極了真的不會說話。
    看看，什麼叫渾然天成的演技。
    趙勇一臉痛心：“你兒子長得粉雕玉砌的，太可惜了，要是我有姑娘、他也不啞，真想和你做親家。”
    “恐怕你的女兒都可以組隊去打醬油了罷。”
    他一臉虛假的震驚：“可不能亂說啊，我還是單身。”
    我嗤了他一下。
    “席兄，席兄，這一定是有誤會，你先給我解藥，我們坐下來慢慢講好不好？”
“我勸你還是想想怎麼和被你欺騙的姑娘道歉吧。阿願，拿繩子過來。”
    蘇願麻溜找出出城前買的麻繩，就在這時，老舊樓梯的嘎吱聲響起，一步一停，小心翼翼，像是要遮蓋來人朝這裏來的動靜。
我將油燈吹熄，蘇願挨了上來，‘趙勇’也不做聲，接著就聽門上的木漿紙發出被戳開的小小‘噗’聲，半晌一根竹管伸進來，白色的煙順著管子在屋內蔓延。
    黑店，果真是黑店！
    我立馬打開窗戶，見那店小二在底下站著，連忙掩上了。心裏清點我方配置：八歲的孩子、絕對是拖油瓶的葉形、隻有輕功能讓人一看的我，要和兩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對打？。
    太慘了，實在太慘了。
    眼見白煙就要飄到這裏了，我心一橫掏出一根針戳了葉形一下，葉形抱著臂哎喲一聲，瞬間震驚：
    “我怎麼能動了？！哎喲我能走路了！”
    “……”我懶得理這個二貨，在蘇願耳邊叮囑幾句，一把將蘇願塞到床底。還在像幾百年沒走過路般驚喜的葉形被我扯著後領子一拉，雙雙倒在了床上，我快速將床帳拉好。
    葉形抱著胸口嬌羞道：“官人，你太粗魯了。”
    ……我想打他。
    我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對他講：“你把這個藥吃了，能克大部分迷香，等他們認為我們被迷暈了來到床邊，我們一起將他們製住。”
    葉形不恥下問：“如果剛好是不能克製的小部分呢？”
    我臉上浮起一個怪異的笑，輕聲道：“明天早市肉鋪攤見，沒準我能和你在同一個攤子被分塊賣。”
    葉形猛然熄聲，雙手撐著眼皮，一幅‘絕不睡過去’的模樣。
    迷煙已經蔓延到整個屋子，有著一股清香。又過了一會，門口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在撬鎖，但已經被葉形撬壞了，就聽門外有人飄忽的‘咦’了一聲。
    門板被人慢慢推開，細小的聲音撕開寂靜的夜，我渾身繃緊，額上一片冰涼，葉形的劍也出鞘半寸，隨時準備有人進來時給個出其不意。
    時間像是被放慢了，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聲。門被打開一條縫，有冷風灌進來，葉形已經坐了起來隨時準備將劍拔出。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身下傳來機簧轉動的微小聲音。
    “葉形，你聽到……”
    我還沒說出口，身下猛然一空，失重的感覺讓我下意識揪住身邊的東西，那‘東西’也是叫了句‘哎喲這是咋回事誒’，就和我一起乒乒乓乓的撞在一個斜開的暗道上，順著滑了下去。

    作者閑話：

    老板娘：人呢？
    蘇願：可算是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