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動我孫郎！”站著的女子穿一襲桃花粉衣，發結婦人髻，杏目中全是戾氣：“孫郎說他喜愛這裏的陳設，通通給我放下，孫郎會回來的！”
    女子言語間毫無邏輯，表情浮誇，竟然是癔症。
    李老爺看眾人隻圍著不動作，女兒幾次往石頭上揮拳頭，暴怒道：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拉下去！告訴小姐不可出門！還有誰給她梳的頭發，找出來攆出府去！”
    李老爺吼完這幾句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劇烈喘息，有機靈的忙上前拍背順氣。我看著被幾個丫鬟抱著往院外帶的李苑苑，指尖輕輕敲打房外扶欄。
    李老爺被扶到院內躺椅上，有人從外麵捧著一個玉瓶跑來，倒出一枚褐色藥丸送入他口中，動作嫻熟。不多時李老爺喘息平複，臉上也恢複一些血色。我見已無大礙，地上傷者也被抬頭送醫，覺得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我大概猜到一人，屋子裏的香氣是他慣用的香，對園林擺設也頗為沉迷，隻是還不算十分確定。”
    李老爺猛然直起身：“是誰？”
    我搖搖頭：“還不能妄下結論，我得先找到他問個清楚。”
    李老爺的眼睛鼓了又鼓，像是在強忍憤怒，半晌終於苦澀道：“麻煩公子一定要將害小女如此的人找到。”
    “當盡力而為。”
    李老爺是真的下了狠心，一出手就給了三百兩銀票，還有事後五百兩銀報酬。我在一府人期待的目光裏步伐穩穩，頗有氣勢的——
    找了家服飾店買腰帶。
    事前準備總是要做好，以蘇願那認真勁，肯定會讓他爹爹我明天提一天褲子。
    開玩笑，提著褲子還怎麼高深莫測？難道要裝作是在叉腰？
    蘇願扯了一根在腰間比劃：
    “爹爹，你真的知道是誰了？”
    我在一旁抱著臂：“八九不離十。這個段位的武功，又喜歡用貢香，想來沒別人了。”
    “哦，”蘇願選好一根，麻利的係上了：“那我們去哪找他呢？”
    “出城五裏內。”
    我和蘇願出城的時候已到黃昏，按照服裝店老板的說法，方圓十多裏內隻有一家客棧，離鎮子剛好五裏。那老板說的時候表情很奇怪，時不時偷偷打量我們二人，多次確認真的要投宿時鬼祟的看了看周圍，小聲道：
    “我看郎君也不是個不知事的，有句話我心裏堵著也不能不說……”他睜大了眼睛，瞳孔黑漆漆的：“那是家黑店。”
    黑店？
    蘇願立馬嚇得站直屏氣。
    我挑了挑眉，笑道：“謝謝店家了，我與犬子實在是有緊要的事，等不及明天了。”
    那店家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在看兩個死人。
    沒腰長的雜草地裏，一座在風中顫顫佇立的客棧很是突兀。門口亮著個燈籠，燭焰細微，糊窗子的漿紙黏了一層又一層，有些模糊的光亮。踩上門前木板發出吱呀的聲音，柱子的漆全褪了，門環也生了鏽，青色的門獸有黑色的汙跡，我用指尖蘸取一點剛想細看，門板突然向裏打開，一個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的紅衣婦人出現在麵前，蘇願一把抱住我，使勁忍住衝到喉嚨的尖叫。
    那婦人看了我們很久，慢慢咧開大紅色的嘴唇，飄渺道：
    “兩位是要住店吧？”
    懷裏的蘇願抖的更厲害了，我安撫性的摸摸他的頭：
    “急著趕路沒有注意天色，還以為要露宿荒外了，還好運氣不錯。麻煩給我們一間上房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尖叫，女人蒼白的手慢慢在冊子上登記住宿，見我因為尖叫看向她時彎起了眼睛。
    “怎麼了嗎？”老板娘問。
    “剛才好像……”我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聲尖叫，撕心裂肺直擊心髒，我的劍瞬間出鞘，就見一個藍衣人從樓上慌慌張張‘滑’了下來，一張臉白的和老板娘有的一拚。他看到我們像是看到了主心骨，野驢撩蹄一樣跑過來：
    “有老鼠有老鼠有老鼠！這麼大的店防鼠措施這麼差的嗎？！鬥大的老鼠從我麵前路過還打飽嗝誒！”
    “……”
    我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智障。
    老板娘也看著他，露出個陰森森的笑來，把那人嚇得縮到我身後，和蘇願挨在一起，弱小可憐又無助。
    樓梯又傳來那種多年未修木板鬆動的嘎吱聲，一個店小二裝扮的少年提著刀跟在這個逗比身後走下來。刀尖滴著血，店小二微笑的五官像是用顏料畫上去般，五官詭異的擠在臉部中央，拉出一個扭曲的笑。
    “客官，你跑什麼？”店小二笑著舉起了另一隻手上的東西：“是這個嗎？”
    店小二的左手上黑漆漆一團，仔細一看竟是七八隻又肥又大的老鼠，全都腦袋滴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這個不知道名字的逗比看到這一幕，兩眼一閉厥了過去，手裏還拽著蘇願的衣角。
    蘇願拽了拽，我上前也拽不開，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算了，等他醒吧。”知道再扯肯定會將衣服扯壞，而錢能省則省。我抱著蘇願禮貌詢問出這家夥的房間，像拎拖把一樣揪著他一隻腳，毫無心理負擔地拖他上樓。
    蘇願聽著頭一下下撞在樓梯上發出悶沉聲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爹爹真的是很暴躁。

    作者閑話：

    沅白溪：可把我牛逼壞了，插會腰……以為我會這麼做嗎！
    蘇願：阿爹真的是很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