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寒眸光一轉，冷冷道：“兩位說的熱絡，不防隔牆有耳，可要當心性命。”
    眼看那片繡竹紋衣擺自眼前而過，兩個丫鬟癱軟下來，心有餘悸的對視一眼，想到方才瞧見的陸修寒，冰冷無波的眼神，目中升起疑惑，卻不敢多言幾句，灰溜溜順著小路回院去了。
    陸修寒一路沉思，低頭邁進垂花門，卻見門前回廊上，小乞丐靠在柱下，麵色蒼白如紙，嘴唇也緊緊咬著，顯然是被疼醒了，而一旁進門的如是，手忙腳亂在屋中翻找，找了半天卻全無所獲。
    聽到腳步聲傳來，如是慌張回頭，拿了些幹淨布條，低聲在他耳邊道：“郎君，咱們屋裏……屋裏沒有金瘡藥……”
    陸修寒垂頭看一眼小乞丐，發現那小乞丐即便醒了，眼光注視時渙散開來，手指捂著的腹部盡是鮮紅，不自覺皺了皺眉：“去請郎中過府。”
    如是忙不迭跑走，留下陸修寒獨自站在門前，垂目望了那小乞丐一會，轉身即將進門時，卻再度覺得衣擺一沉。
    身下血跡蔓延石板，顫抖手指死死攥著衣角，不曾稍有放開，陸修寒蹙起眉心，揮袖將他甩到一邊，冷冷掃過剛要進門，眼角餘光無意間瞟過，看到小乞丐露出的腰間，腳步卻霎時停了下來。
    陸修寒霍然低下身，將氣息漸弱的少年翻身，指尖觸到楓葉刺青時，從牙縫內迸出兩字：“……陸遲？”
    眼看陸修寒蹲下身，少年雙眸闔上，手指無聲鬆了開來，一直緊握的東西，自他指縫落下，被陸修寒握在掌心。
    暗紫令牌隻剩一半，依稀可見一字秋。
    陸修寒將那半塊令牌撿起，手指顫抖幾乎握不住，拚命去擦他麵上灰塵，看清他蒼白俊秀的麵容時，心中霎時痛意難止，腦中嗡鳴眼前閃過白光。
    “……陸遲……”
    一瓣心香燃嫋嫋煙霧，端坐案邊的人，肌膚如玉眸若寒星，手下筆走龍蛇時，仿佛聽到什麼聲音，驀然回首望他。
    冷冽如冰的眸光，相觸時化成了水。
    紫竹筆管輕輕一擱，那人長身玉立，回身朝他走來，肌膚相觸微冷，掌心卻是滾熱，雙眸倒映他的影時，浮起霧靄般的笑意。
    衣擺的青竹紋無聲墜落，繡著麒麟的銀紋浮現，熱意逼的人嗚咽起來，即便如何慌亂要逃，如何躲閃也被緊緊抓住，帶入一片翻湧浪潮中。
    那浪潮是赤紅的顏色，如新婚時緋紅錦被，又好似是無邊無際的血。
    陸修寒驀地驚醒，隻覺眼前昏暗，下意識朝前摸了摸，摸到一隻滾熱的手。
    那隻手還不算修長，布滿細密的傷口，掌心包著白布，還隱隱透出血色，與他夢中那隻握筆的手，沒有一絲一毫相似。
    陸修寒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年，見他被清水拭淨的麵容蒼白如紙，眉眼褪去了熟悉冷冽，反倒顯出幾分稚嫩，薄薄的唇抿起來，倒像是不高興的樣子。
    他定定望了許久，直到胸口發起悶來，才低下身去，摸了摸少年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