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西琅,心途何嚐? 良辰參晴,不語時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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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在院中納涼,聽著慕容衝彈著清越的曲子,倒也是愜意無比。不知不覺間,天色便已經晚了,小太監們將膳食端進了房中,歲兒打理好一切後,便過來涼亭這邊喚慕容衝前去用膳。
一旁的幾個小丫頭們還未盡興,聞言都是一臉不想離去,慕容衝好笑的起身,將手中的琵笆交給一旁的一位太監,笑道:“今日便到此吧,你們也該去吃些東西了,一下午都在這邊站著,也不嫌腳疼,早些回去吧,改日再給你們彈。”他麵色溫和,明麗潤澤,使人不經意間便好感頓生。
幾個小婢子聽了後,都微紅著臉,欠身行禮退下了。慕容衝跟著歲兒回房用膳,他淨了手,坐在凳子上,緩緩的吃著,一旁侍候的人倒是比幾年前多了很多,也足以看出他這兩年的榮寵與地位。不過,再好的賞賜,再多的宮人,他也隻是帝王的寵侍罷了,隨著年歲增長,早晚會被昭帝厭棄。已經這麼多時日了,他依舊沒有探出當日冷宮大火的真正原因,隨著周圍桃樹的開謝,他仿佛覺得那是一場夢,是他午夜夢回時的噩夢……
可琴弦壓在指尖的刺痛提醒著他,這絕對不是一場無謂的夢幻,在那冰冷的西院,還有一個人在廢墟中等著他為他鳴冤,他想,他的權利還不夠,不能插手前朝,不能探清事實。他要如何,才能徹底取的帝王的信任,凝神細思間,不知不覺就停下了動作,耳畔依稀傳來歲兒的輕問:“公子……公子,可是今日的膳食不合胃口?”
他回過神來,笑著答道:“怎會,你心細如發,我說過的喜好都記得很清楚,這些都是我愛吃的。隻是今日暑氣太盛,我也吃不下了。讓他們撤了吧。”說話間,他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薄唇,起身出了房門。歲兒聞言輕歎,讓一旁的小太監收拾了桌上的膳食,起身也跟了出去。
清風習習,桃枝搖曳著身姿,在日輝下舒展著它的芬芳,四周彌漫著桃香,清幽微甜,直直漫入人的心間。慕容衝在桃枝間穿梭著,慢慢的散著步。他身後隔著幾步,歲兒安靜的跟著。走了一陣,漸漸到了桃林深處,慕容衝停了下來,他探手撫上一旁的桃枝,輕聲問:“歲兒,你說這灼灼桃花,會長久麼?”
歲兒看著眼前的男子,並不答話,她微微欠身,向著慕容衝行了一禮,提醒道:“公子,快要入夜了,我們回去吧。”
慕容衝淡笑著點頭,轉身往回走去。其實他們都知曉,這花怎會開的長久,一旦過了花期,再是美豔可人的花瓣,都會零落成泥,消逝不見。這人世中,惜花不忘的,又有幾人呢……
兩人一前一後的返回,忽的腳下的殘枝勾住了慕容衝微長的衣擺,他頓了頓,停了下來,正待蹲下去解,不料身後的歲兒先了一步,她蹲下身子,小心的將樹枝移開,然後輕輕的將慕容衝的衣擺放好,正要起身,便聽前方一男子滿含怒意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歲兒一驚,身子微斜,眼看就要摔倒了。恰在此時,慕容衝上前拉住了她,他將她扶起,繼而轉身跪地:“參見陛下,奴的衣衫被勾住了,宮婢在給奴取呢……”
他聲音婉轉,與剛才淡淡的聲音截然不同,歲兒心中一驚,她伺候的時日雖長,但是每每陛下前來時大監便會讓她們在後院住處呆著,並不讓她們進前伺候,故而,她並不曾看到過公子如此的模樣。
她怔了怔,對上昭帝威嚴帶著審視的目光時,當即跪伏在地:“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奴婢一時情急,忘了禮數,陛下贖罪。”
昭帝冷眸盯著地上的宮婢,也不答話,他上前拽起慕容衝,一把將他打橫抱起,轉身向外走去。他身後,歲兒一臉焦急的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陛下好像誤會了公子,這,這可如何是好。帝王未曾允許她起身,她自然是不敢起來的,她跪在桃林間,無聲低歎。
慕容衝雙手攬抱著昭帝的脖頸,心中無奈,這人,真是……他順和的靠在昭帝的懷裏,柔聲道:“陛下明知奴不會那樣,還和一個小丫頭置什麼氣。”
昭帝冷哼一聲,負氣的咬了一口他露出脖頸,加快了腳步。待到兩人出了桃林,便見祈安正在桃林入口處等著他們。
昭帝冷聲道:“宮婢犯上,讓桃院的大監看著她,明早再讓她起身,給她好好教教規矩,讓她知曉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祈安明顯沒有料到剛才還一臉和煦的自家陛下,進到桃林中尋了慕容公子出來便要處罰宮人,他看了看帝王懷裏的青年,莫非……他心中詫異,麵上倒是不顯露,點頭答應著便去吩咐了。
昭帝很是熟練的將慕容衝抱進房中,他將懷中的青年扔到榻上,俯身壓了上去,眼神直逼慕容衝的雙眸,怒聲道:“孤男寡女,同處密林。你跟朕說沒什麼?哼……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還伶牙俐齒的狡辯麼,現在被朕說破了,你……唔……”
慕容衝抬頭堵住他胡言亂語的唇,緩和著眸子,眼帶笑意的看著他。苻堅被他看的沒了脾氣,緩緩低頭,鼻息交錯間,兩人都是眼帶笑意……
慕容衝側躺著微微喘息的輕笑:“陛下今日怕是熱的糊塗了,在朝臣那邊討不到好的,便來奴這裏無理取鬧。可憐了歲兒,一個小姑娘,生生的被你罰著要跪一晚上。”
昭帝聞言也不惱,像是習慣了似的,他將身旁的青年拉入懷中,佯裝惱怒的撓著慕容衝腰間的嫩肉,直將懷中人逗的咯咯直笑,滿麵紅霞。他咬牙道:“再要是胡說,朕便讓你和她一處去跪。”
說笑著,兩人起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慕容衝笑著問:“陛下今日怎麼隻帶著祈安一人來了此處?”
昭帝聞言麵帶不快,他沉聲回答:“莫要提了,憐妃整日裏堵在朕的寢宮門前,給朕獻保養的湯藥。恰好近幾日她父親為朕辦好了許多事宜,朕也不好降罪,隻能到你這處圖清靜了。”
慕容衝聞言眼眸輕閃,他垂著眸子說:“陛下也真是,憐妃娘娘一片心意,陛下如此,豈不是辜負了她……”
“心意,哼……她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想要子嗣罷了,皇後母家這個月才被參了,她就迫不及待的動這些歪心思,還真當朕不知曉麼。不過,說道子嗣,你要是能生便好了。”昭帝低歎一聲。
慕容衝麵色微紅,他袖中捏緊的手摳入自己的掌中,強忍著心中的不快,溫聲道:“陛下莫要取笑奴了,奴如何能生?”
昭帝看著他的麵容,微微愣神的呢喃:“也是,不然依你的……罷了,當朕不曾說過吧。”
夜幕深沉,兩人在祈安的伺候下洗漱完後,便一同睡下了。桃香陣陣,沁人心脾。
第二日,慕容衝醒來時,昭帝已經去早朝了。他在小豆子的服侍下起了身,洗漱過後,連忙向著桃林深處走去。他邊走邊吩咐道:“小豆子,去找幾個宮婢過來,要快!”
小豆子聞言立馬向著後院跑去。慕容衝急步走到歲兒跪的地方,果然,少女早已倒地昏了過去。一旁的大監默默守著她,也不搭救,隻是漠然的守著。
慕容衝壓下心中的怒意,淡淡的出聲:“公公守了一夜了,快去歇著吧,陛下早已回去了。”大監聞言緩緩欠身,他顫顫巍巍的邁著小步子,歎聲道:“活的安逸久了,就會忘了自己本身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公子親近這些丫頭,本身並沒有錯,可是帝王的物件,從來不會放任任何人染指他,不管是會不會,能不能……”他佝僂著身子,邊說邊走遠了,隻留下慕容衝看著暈迷在地的歲兒,一臉蒼白,麵無血色。
待到小豆子找來了後院的幾個小宮婢,慕容衝吩咐她們將歲兒抬去後院房中,然後叫太醫院的人過來,心想著莫要留下什麼病根才好。吩咐完後,他不再看身後微微哽咽的一群小丫頭,轉身回了房中。
這年的夏,是酷熱難耐的。他第一次學會了想要守護一些,便要學著遠離。他本是憐惜她們年紀幼小,少不更事,便遠離故鄉,遠離親人,來到這吃人的皇宮,做這些伺候人的活計。可他沒想到,他的憐惜反倒害一直關心他的侍婢差點喪命。他也是此時才明白,苻堅於他,不隻是單純的寵幸,還有可怕的獨占欲。他想,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利弊參半,他或許可以利用這點,達到他心中所想。
自此日後,桃院近前侍候的一律換成了小太監,宮婢們則留在後院,每天負責修剪花枝和膳食。那曾經溫和的為她們彈琵琶的青年公子再未召見過她們中的任何一人,連曾經最為親近的歲兒,也是不聞不問。
後院的小丫頭們有時會安慰年齡較大的歲兒幾句,可是那清麗的少女並不覺得委屈,反倒是每每想起那日為她下跪解釋的溫柔公子時不免會紅了眼眶,無聲悲咽起來……
作者閑話:
吃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