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火勢徹底熄滅，連同裏麵的人。
    四周人數漸多，混亂不堪。近衛軍帶著宮人們有條不紊的統計清理著餘燼中的骨骸和殘留物件。遇難宮侍的骨骸被一具一具的抬出，大多都燒的卷曲漆黑，骨肉模糊，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周遭膽子小的男侍早到一旁吐了起來，便是膽子大的也不免心內發寒，四肢僵硬。慕容衝聽不到四周的任何聲音，他跪爬在那裏，一具一具的找著他的兄長。他渾身沾滿了泥水和穢物，灰色的衣衫早已辨不清原來的顏色。他沒知覺似的在一具又一具殘骸間找尋著，一邊探尋著屍體的五官，一邊查探著有沒有什麼殘留的可以辨認身份的東西。他雙手染血，墨發凝成一股一股的，眼神空洞，狀似惡鬼。
    不遠處，明若正在和下屬交代事宜，隻見他的屬下看了看慕容衝，低聲道：“大人……您看這……仵作已經到了，這位……不讓開的話，會幹預公事的。”
    明若回頭看了看跪坐在灰燼中的那孤傲而又單薄的身影，默了默，歎息一聲：“我去拉開他，你帶著仵作過去，沒什麼特殊情況的話，就全拉去解決了吧，兄弟們也累了半天了，早點完事，早點休息吧。”說罷，邁開腳步，向著慕容衝走去。
    待他走近，便見少年手裏攥著一隻燒焦了的平安結，一言不發的呆坐在一堆屍體旁邊。他愣了愣，皺著好看的劍眉，蹲在慕容衝身旁歎道：“慕容公子，我們這邊要驗查屍骸了，你先節哀順變，隨我到裏麵去吧。”
    少年沒有回答他，緩慢抬起弧度柔美的下顎，看著他喃喃道：“我找不到……認不出兄長來了。將軍……你帶我找兄長好不好，他答應我要一起的……”說著，睜大的眸子中湧出大片淚水，他雙手扣進燒的焦黑的地麵，撕心裂肺的低吼嗚咽起來。
    明若無言，他絲毫不介意慕容衝渾身的汙漬泥水，一把將瘦弱的少年攬進懷中。微微歎了口氣，明若抱著慕容衝就起了身。他用那肌肉分明的厚實臂膀一手攬著少年細瘦的腰肢，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少年的後背，走向內院的一間屋內。
    而他身後，一眾近衛們都瞪大了眼睛。他們誰也不曾料到，平日裏清心寡欲，對下嚴明的統領大人，居然還有如此柔情惜弱的一麵。
    待走近房內，明若將慕容衝輕輕放在床榻上，對著蜷縮在床裏咬唇嗚咽的少年，他耐著性子俯身坐在塌邊：“慕容公子……人死不能複生，想必你兄長也不想看到你如此，我希望你好好振作起來，菱妃娘娘還經常問起你，別讓活著的人失望。”
    等了良久，嗚咽聲漸低，明若以為慕容衝是哭累了，睡著了。正起身欲給他蓋好被褥，不妨直直對上少年微紅的眸子，慕容衝低啞虛弱的聲音緩緩傳入他的耳中：“我會……好好活著。”不知是哪裏不一樣了，他仿佛感覺少年眼中似乎有被困著的野獸，即將掙脫枷鎖，像是要咬斷他的脖子似的。
    正在這時，一位近衛帶著幾個仵作進了門。幾人也沒有細看屋內場景，隻是站在外間。便聽那帶頭的仵作低頭彙報道：“啟稟大人，院中一共四十一具骸骨，其中大多數是燒死的，也有被煙熏的窒息而死的。可隻有一人，是顱內和四肢關節處都被釘了長鐵釘，應該在火起前，就被活活疼死了。屬下們已經將屍骨全分出來了，您看……是埋了還是……”話還沒說完，便聽房內傳來一聲低吼，接著便是一位渾身髒汙不堪的人拽著他的衣襟，對他喝道：“你說的那具屍骨，在哪裏……”仵作還未搞清楚狀況，許是被慕容衝這番模樣嚇到了，倒也幹脆。抬手指了指前院一處，顫聲道：“在……在那兒……”
    慕容衝急忙跑向仵作手指的那邊，身影一瘸一拐的，很快便出了房門。房中幾人疑惑不解，一齊向房內看去，隻見統領大人一臉嚴肅，皺著眉吩咐他們道：“傳令下去，盡快掩埋，誰都不許說出去。想活命，這件事情，就全都爛在肚子裏……”幾人不敢多言，連忙低頭稱是。
    屋外，雪還是沒停，寒風陣陣，吹的人如置冰窖，毫無溫度。
    

    作者閑話：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