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肖先生果然是大才之人，竟於鬧市間成立了一個小報刊。憑這一點，書羽是自愧不如。”
    “也算不得大才，不過是空有些思想，願意與眾人分享罷了。”肖杳笑道，忙給楊書羽倒了一杯水。楊書羽謝過之後，視線落在了架子上，那上麵放著一些報刊，而最外麵的一個報紙上用紅字寫著奮力抗敵，誓死保衛滕縣。
    肖杳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神情有些失落了，道：“如今日軍正在攻打徐州，兩黨都在奮力抗敵。我等到不了前線，隻能將這些事情傳遞給每一個人。”你身處的世界並非和平，而是因為戰爭不在你身邊而已。你若繼續麻木不仁，戰火很快便會燃燒到你身側。這是報紙發刊的緣由，也是信息傳遞的樞紐，更是鼓舞人心招攬人才的利器。所謂以筆為刃，同樣血雨腥風。
    “肖先生心懷家國，書羽佩服。”這是真心話。撇開是從沐微言口中聽到這個人的事情不提，肖杳確實是一個值得佩服和尊敬的人。有些事，他有心，卻沒有去做。但是眼前的人，將所希望的事情化為了行動。
    “楊先生師從梁老，又留學英國，所學所識自然非同常人。如今更是在戰亂之時回到祖國，想必也是抱著為國效力的念頭。若楊先生願意出力一二，所得的成就自然會高於肖某。”這算是切到了主題。楊書羽端著水杯的手停頓了一下，抿了一口後，將水杯放回了原位。
    肖杳見他沒有回答，又道：“肖某和一些朋友一同開設了一個抗日班，不知楊先生可有意向參與。”這個問題問得非常直接，楊書羽意外了一下，沒想到肖杳一點客氣也不講，直接就不如正題，而且將問題直接拋了過來。沉默了一會兒，楊書羽道：“匪寇不除，華夏難安。書羽若是能起到零星的作用，又何樂不為。”
    楊書羽說完後，肖杳笑了一下，道：“如今兩黨合作，聯合抗日。自是不應分一二。不過楊先生是聰明人，從現今的局勢應該也看得出苗頭。國軍雖然在前線努力，但是終究做得不夠。”消極抗日，是如今麵臨的巨大形勢。這一點大家都心知，並未真正剝開。肖杳也隻是一筆帶過了，但是目的非常明顯。楊書羽不是沒有猜到此行的目的，但是讓他猶豫的不是是否加入肖先生，而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比較特殊，還真不好做決定。而且機場的事情不知道肖杳等人是否知悉，所以楊書羽也不便於透露情況。他現在與梁景瑜所在的軍隊有牽扯，又和陳一白是友人，如今再貿然加入肖先生，時機不對呀。
    見楊書羽依舊沉默，肖杳也沒有多加催促，而是道：“一個月後將會有來自各自的學員一起上課學習，楊先生不妨先來看看。”
    楊書羽聞言鬆了一口氣，輕鬆應允了。肖杳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笑開了。他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心急，眼前的人不僅是梁老的學生，同樣是陳一白的朋友，如今還就職國民政府，雖說沒有公開加入，但是與那邊的交情可不淺。這樣一個人，背景過於複雜。肖杳之前聽說的時候，就一直在猶豫，後來從沐微言口中聽聞楊書羽的事情後，他反而下定決心要將這個人拉攏過來。有才有學的人不少，但是有才有學有謀又有血性的人就更少了。而目前看來，他的確沒有看錯，這個人不僅端了羅山山匪，而且再一次從山匪手中逃走了。這樣的人，他喜歡，想必梁景瑜也非常喜歡。所以他等不及了，這才有了這次的見麵，拋出了自己的橄欖枝。
    兩人各有思量，但都沒有表示出來。談完之後，肖杳便請楊書羽參觀這個小報刊，並且將一本刊物樣本遞給了楊書羽，笑道：“這上麵是一些學者翻譯的外國著作以及有感而發的文章，說實話，我初次接觸到的時候，也很震驚，就感覺思想一下子被打開一樣。書羽久居國外，思想視野應該更開闊一些。可有想法，在上麵寫些文章。”
    楊書羽翻得極為認真，裏麵涵蓋了當前局勢較為緊張的幾個國家的一些文學以及新思想，更難得的是竟然還有對當前世界局勢的分析和戰略部署。這樣一本刊物如果發表出去，會引起什麼樣的反響，楊書羽不敢想。他抬起頭來看了肖杳一眼，肖杳依舊笑容滿麵，麵目柔和。這樣一個溫和之人，心中的想法竟然如此新穎大膽，楊書羽倒是真的佩服了。
    “我學的是建築方麵的，動手還可以，動筆就差了一些了。”楊書羽笑著道。肖杳笑了一下，帶著他又去看其他的刊物。
    快到中午的時候，顧恩澤跑了過來，道：“我要回去了。書羽也該回去了。”
    肖杳沒多做挽留，順勢將楊書羽送了出來，並且將那本刊物送給了他，並表示京平縣再見。
    顧恩澤並沒有將他送到梁家，而是帶回了自己家。楊書羽有些不解，但在看到門口站著的身影後，便放下心來，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顧恩澤悄悄的看了他一眼，瞥了瞥嘴。
    門口站著的正是沐微言。見楊書羽從車上下來，提著的心終於鬆了一口氣。之前她就到武漢了，原本是打算和顧恩澤一起出接楊書羽的，但是顧恩澤說肖先生想見見楊書羽。雖然她跟著肖先生學習，但是很多事情肖先生並未讓她參與，顧恩澤這樣說，也是點明了意思。所以她留了下來。肖先生的為人她怎會不知道，但是畢竟還是有些擔心，擔心楊書羽不接受，兩人會翻臉。如今看來，兩人並無異樣了。
    “微言。”站在麵前的人一臉笑意，就如同這慢慢變暖的天一般，陽光和煦。沐微言有些恍神，直到眼前的人越來越近，她才回過神來道：“你沒事就好。”
    一時間相顧無言。最後還是顧恩澤嚷著餓了，兩人才反應過來。
    顧恩澤受梁景瑜的委托將楊書羽安全送回去，雖然她自己不回去，但是安排別人送是可以的。如今沐微言也在這裏，顧恩澤便放心大膽的安排了司機將兩人送離顧家。
    車離開顧家後，並未直接回京平縣。而是在楊書羽的要求下來到了江邊的裁縫店。楊書羽一個人進了店子，老裁縫的手藝好，效率也高。即便楊書羽提前了時間，他也還是將衣服趕製出來了，針腳袖扣依然一絲不苟。楊書羽付了錢，向老裁縫道謝後，便準備離去，但是一側目的時候，看到裏麵桌邊擺著一件衣服，花紋較大，看著不像旗袍，也不像當下流行的衣裙。老裁縫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道：“如今租界雖然收回來了，但是替日本人做事的人也不少。這件和服，是一個男子要求做的。罷了罷了，開門做生意，怎麼能將活往外推呢。”老裁縫似乎在解釋給楊書羽聽，但更多的其實是在解釋給自己聽。楊書羽收回了視線，向老裁縫表示謝意後便離開了。
    上車之後，沐微言的視線在他手裏的盒子上轉了一圈，最後一言不發的移開視線，望著窗外。
    上次是因為意外才會卷入紛爭中，這一次歸途相對比較順利。路上，楊書羽問了一下，生意談得如何。沐微言點了點頭，道：“吳老板是周老板介紹過來的，之前一直與周老板有生意往來。這一次也是打算從周老板手中購買糧食，但由於周老板近段時間準備將生意外移，故直接將吳老板介紹過來了。”周老板便是沐家的老主顧，一名隨縣商人，與沐老爺打了多年的交道。談到信任問題，自然是有老交情的。沐微言說得比較委婉，但是楊書羽也猜得出周老板口中的生意外移，多半是直接離開隨縣了，或者是離開華夏。戰亂年間，有遊子歸國，自然也有人舉家遷移躲避戰亂。從道義上，不是好事；但從人性上看，情有可原。楊書羽沒有就這個發表意見。沐微言便說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後，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楊書羽唯一知道的便是量比較大，沐老爺若想拿下這筆生意，庫存還是少了些。不過京平縣與沙縣比鄰，沐老爺也與沙縣有生意往來，想要接下來，也不是不可能。大不了，少些利潤，從沙縣收購罷了。
    兩人回到京平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車開進了政府大院。沐微言下車後便打算離去，楊書羽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話。他原本想將衣物送出去，可又感覺似乎還是唐突了一些。望著沐微言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楊書羽微微皺了皺眉，往住的地方走過去，然後在門口看到了陳一白。四目相望，楊書羽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一白神情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跟著他一起踏進了房間。洗手、喝水之後，楊書羽便將帶回來的禮物整理了一下，挑出送給陳一白的衣服，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
    “禮物。”
    “住院之後的禮物？”陳一白反問。楊書羽一噎，隨即怒道：“呐，不喜歡就算了。”說著打算將盒子收回來，陳一白快他一步接過了盒子，打開看了一眼，眼裏有些驚詫，但更多的是笑意。
    

    作者閑話：

    雙更喲，大家能不能讓我看到你們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