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高彬背朝著舒白萍，隔著一條薄薄的紗簾，他對這種早已定論的勝敗不感興趣，他讓舒白萍坐到他身邊：“聽說你還給他們兩個送了見麵禮？”
         舒白萍從善如流地貼過去，旗袍的深色絲綢在燈光下連褶皺都勾勒出她完美的身體曲線，小巧玲瓏，風韻雅致。
         舒白萍一隻手輕輕搭高彬胸前：“老熟人嘛。”
         年少朦朧傻氣的喜歡在現實麵前不值一提，隻有少年人才有資格喜歡他或她，成年人得吃飯，得活著，得活的光鮮亮麗，活出個人樣給別人看。
          舒白萍深諳此道，她抬起頭看高彬的側臉，這個角度的高彬和郭淵有一點點相似。高彬笑著，沒看她，她身上的香水味兒高彬很喜歡，高彬說：“老熟人還是老相好呀？”
        他的語氣甚至有些縱容，對自己一手促成的悲劇作品的縱容。舒白萍從容接下話頭，和高彬調情：“老相好又怎樣，高先生也是我老相好。”
         高彬的笑更深了一些，他攬著舒白萍精致的肩膀：“他還帶了他小相好。”
         舒白萍不羨不妒，沒什麼波動。她一眼就看出郭淵對身邊人不一般，一舉一動都把那個男人護在裏頭，她知道這些年郭淵身邊不缺人，一個個好的時候都是寵著護著，捧在手裏頭。隻有這個男人，那種保護感和占有欲是舒白萍從未見過的。 
         郭淵在追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個酒吧小老板，畫畫不錯。這種話舒白萍當然聽說過。
         舒白萍說：“高先生不是也有小相好？”
         這話接的漂亮。高彬笑了，側過臉來埋在她肩窩裏深吸一口氣，那個新來的小姑娘身材臉蛋都無可挑剔，可惜貪了點蠢了點，比不得他的舒白萍心思縝密，懂得點到為止，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
         高彬重新將目光投向台下，擂台上的勝負已經分出，勝者在做最後的虐殺，這是今晚氣氛的頂點。高彬懶得再看，他端起麵前的茶杯：“我最近冷著你了？”
         “冷不冷高先生說了算。”舒白萍坐直了身體，給高彬剝栗子，高彬笑了笑：“我叫人請了他們上來。”
         舒白萍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疑惑之餘心中警鈴大起，剝栗子的動作都慢了一拍：“請他們做什麼？”
         “不做什麼。”高彬笑著拍拍她後背：“在你麵前，我很少做你不喜歡看的事。”
         舒白萍沉默著，她摸不透高彬的心思，隻將目光投向台下，從高處看低處時的感受與身在其中時的感受完全不同，她看見郭淵起身，等了崇百川幾秒，然後跟著高彬派去的人往上走。     
         往上走與往下走在這一刻被模糊了界限，舒白萍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郭淵看到那個一身黑西服的男人走近時就繃緊了肌肉，這場暴力盛宴終於走向今夜的主題。郭淵等那人言簡意賅地說明主題，便一言不發地起身，轉過頭來等崇百川。
         崇百川猜到了些什麼，他是個聰明人，腦子轉的很快，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那扇米色的窗。高彬有些興味地挑了眉：“郭淵這次帶來的小朋友很有意思。”
         舒白萍聽得有些毛骨悚然，高彬的手順著她的長發滑至肩至腰，像是在撫摸什麼小動物。崇百川跟著郭淵的腳步：“郭哥？”
         郭淵深深凝視著他，崇百川品出這個目光有著壯士出征時立誓的莊嚴感。郭淵很快地移開視線，他放慢腳步，和崇百川並排：“別離開我的視線。”
         這種感覺很奇妙。崇百川笑了笑，作為一個成年男性，他很早之前便失去了所有的庇護，偏偏郭淵就要擺出這樣一幅保護者的姿態，看上去經驗豐富，十分老成。
         對於郭淵而言，這算得上一種長久的習慣，他從少年起，便保護了太多終將毀於現實的人。他一個個護在身後，又一個個飄散於手心。他的強大基於被他保護的人，郭淵是個無根浮萍，看起來無牽無掛，拚了命地為自己找一個不放棄這個世界的信仰。
         這個信仰現在是崇百川。一個和他一樣，在過往與現實中浮沉，在虛幻與真實中掙紮的靈魂。
         他想要一個能不草草收場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