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洛的表情凝固了，心裏的喜悅像是被加入了其他東西攪渾了一樣，不再那麼純粹了。但那也不是厭惡，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明明理解那人為什麼會哭泣，也知道她的眼淚是為你而流的，但你就是不覺得感動。你看著她流淚，便越能夠清楚的看見，你與她之間存在著的那道稍微崩塌的牆。
    梁洛洛看向了窗外，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能夠說些什麼。
    “別哭了，專心開車吧。”他最後隻能這樣說道。
    第一次大型診斷過了一個月後，便是全市範圍的第二次大型診斷了，梁洛洛仍舊是年級第一，在市裏麵的總排名則是全市第三。
    “數學還是跟第一名差了點。”他對比著自己與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語氣頗有些不滿意。
    “那第一名這次數學考了全市唯一的滿分，確實有些厲害。”張宇成道，他這次發揮的也依舊很好，數學是全校唯一一個上了140的，總排名則進入了年級前30。
    梁洛洛最後看了一眼成績單，便將其收在桌子底下，對著張宇成道。
    “我數學也想考滿分，張宇成你覺得可能嗎？”
    “可能是可能，不過很難。”張宇成沒有完全否定他，他知道梁洛洛的勤奮，但想要在某個領域拔尖，靠著勤奮是可以彌補天資上的不足的，但如果想要在這個領域登頂，則不僅僅是要靠勤奮了，天賦在這個時候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張宇成的話他自然也懂，隻是他太想追求完美了，以至於即使知道任務的難度將是巨大的，他也仍舊想要挑戰一把。如果不挑戰便放棄的話，他會覺得對不起自己。
    張宇成仍舊想勸勸他，在他看來，梁洛洛有另一條登頂之路。
    “你現在可以把精力多投入一些在英語和語文上，你這次英語139，在全市已經是排名前十了，你要是能夠英語考個滿分，也就抵得過這次的第一名的數學滿分了。”
    梁洛洛的天賦是在英語和語文上，而不是在數學上，這是一個投入與產出的問題，張宇成知道，即使現在梁洛洛把再多精力放到數學上，最終的產出可能也不會再有提升了。
    但梁洛洛這次卻還是想試一下。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最後的結果。
    “張宇成，你就信我吧。我覺得我可以的。”
    張宇成聽他這麼堅定，便沒再勸他，他理解的梁洛洛的個性。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反正即使嚐試失敗了，對於梁洛洛來說也不會造成太大損失，他願意在這樣的前提下讓他去嚐試去挑戰。
    第三次診斷考試是在一個月後，這一個月裏，梁洛洛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數學上。他做的數學題，最後竟比張宇成做的都要多了。
    此時已經接近5月份了，他窗沿邊的那盆鈴蘭花的葉子上也已經結出了一個個小小的花苞，梁洛洛數了數，發現總數竟然有8個，比去年開的花的數量還要多。
    “你這半年多一直都在精心照料它，自然會有這樣的結果。”張宇成道，梁洛洛很欣慰，那一刻，他真的以為就像現在他的鈴蘭終於再一次結出了花苞將要開放一樣，世上的一切事情，隻要他肯努力，便一定會有相應等值的回報。
    但有時候，世事卻並非完全是如此，第三次診斷考試的前一天晚上，他將最後一套數學精選題卷子刷完了以後，坐在床邊，看著自己那已經積攢了半瓶的小星星。
    張宇成從浴室裏洗完澡出來，看見梁洛洛正趴在書桌上。
    “題做完了就睡吧。”
    他坐在他身旁，用毛巾擦著頭發。
    “在等你。”梁洛洛道。
    “張宇成，你說努力真的會有回報嗎？”
    張宇成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即回答他。
    “嗯？”梁洛洛看著他，張宇成知道他想等的答案是什麼。
    張宇成的心裏有很多話可以告訴梁洛洛，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將他們全部說出來，而是選擇了最適合此刻的梁洛洛的話。
    “已經努力到了這一步，是否會有回報，隻能看明天的結果了。”
    梁洛洛眨了眨眼睛，他明白了張宇成的意思，都已經努力到了今天了，明天就是檢驗成果的時候了，即使現在放棄，也不可能了。
    “哎。”他最後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他以為張宇成會告訴自己類似於“努力當然會有回報啦”，或者“努力也不一定就能夠有回報”之類的話。
    “好累哦。”
    “心裏感覺有點懸嗎？”張宇成懂他的心情。
    “嗯。”梁洛洛點了點頭。
    “我真的很想數學能夠考的特別好。”他靠著他的胸膛道。
    張宇成安慰地輕撫著他的頭。
    “先睡吧，明天好好考。會有結果的。”
    他將他擁入懷中，兩個人一起裹著被子。梁洛洛聞著張宇成發間那清新的香味，心情漸漸地平靜了許多，很快便睡著了。
    最後的結果並沒有像梁洛洛所期待的那樣，雖然努力了一個月，但他的數學仍舊沒有突破瓶頸，還是隻考了127分，離全市第一差了整整20分。
    而且因為他這次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數學上了，文科綜合的曆史和政治沒有複習好，最後發揮的也不是很好。想要提的沒能提上來，本來優秀的卻被拖了後腿，這導致梁洛洛最後的總排名從全市第三滑到了全市第十五。
    梁洛洛本來以為自己會接受不了這樣的成績，但真的看到了成績的那天，他卻覺得很平靜。沒有預想之中的那樣糟糕，甚至崩潰。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進步了許多，不再是以前那個自尊心稍稍受挫便會哭泣的男孩。
    隻是平靜的心河表麵，仍舊會有點難過的小波浪。
    還是有點難過嗎？張宇成看著他垂頭不語的模樣，心裏猜測。
    他們去了他們常去的那家日料店慶祝三診結束，麵對喜歡的料理，梁洛洛卻有點食不下咽。
    麵對這種狀況，張宇成並沒有直接出言安慰，他一邊幫他夾菜，一邊同他說著一些閑話。
    心情不好，梁洛洛看見了旁桌上的那一瓶瓶酒，他也起了借酒消愁的念頭。
    “張宇成，我想喝酒。”
    “好。”張宇成什麼都沒有說，直接叫服務員開了一瓶他愛喝的梅子酒。他也在一旁陪著梁洛洛一起喝。
    梁洛洛喝一杯，他便也喝一杯。
    那一晚，梁洛洛喝了許多酒，到最後桌子上被酒瓶子堆滿了，梁洛洛的臉蛋也變得通紅。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被張宇成扶著離開了料理店。
    “真是……為什麼啊……”梁洛洛嘴裏吞吞吐吐道。
    “明明都這麼努力了，還是沒有考好。為什麼啊。”
    張宇成攙扶著他，仍舊一言不發。
    旁人的眼光開始朝他們這邊投來，但梁洛洛仍舊在發泄著心中的不滿，張宇成也仍舊默默聽著。
    “我以後還要抓緊學數學，我就不信到了高考我考不了全市第一。”
    “嗯。”張宇成點了點頭，身邊經過了一位賣酸梅湯的老婆婆，張宇成買了一碗她的酸梅湯，遞到梁洛洛嘴邊。
    “洛洛，喝一口吧。”
    梁洛洛說多了話剛好又口渴了，便咕嘟咕嘟的將酸梅湯飲下。喝完了以後，精神也清醒了許多。
    他意識到一直都是自己在自說自話，張宇成從頭到尾都隻是默默聽著沒有說一句話。
    “張宇成，你不安慰我嗎？”他以為他會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給自己灌雞湯，安慰自己沒事。
    張宇成笑了笑。
    “我覺得你不需要安慰。”
    “不需要？”梁洛洛有點生氣了，搞半天他還覺得自己不夠難過是嗎？
    他氣憤的一把推開了張宇成。
    “不理你了。我自己走。”
    張宇成連忙道歉。
    “洛洛，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你真的不需要安慰，而是我覺得我能夠告訴你的話，其實你自己都懂不是嗎？”
    梁洛洛看著他，隻聽張宇成又道。
    “盡管受了挫折，但你是知道該怎麼麵對，下一步該怎麼走的，對吧。你隻是不高興，所以才想要把不高興說出來，既然如此，我需要做的，自然就是在旁邊認真傾聽了。”
    原來，張宇成早就已經理解了他了，他也在向自己傳達著他的理解。
    梁洛洛忽的有些感動了，鼻子抽了抽。
    張宇成，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自己的人了。原來，還是自己誤會了他了。
    他看著那人的笑顏，內心裏忽然產生了一股衝動，主動地朝著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這一吻來的猝不及防，隻在一瞬間，在張宇成感覺到那唇間的酒香味，卻還未做出回應時，梁洛洛便又退後了。
    “醬~”梁洛洛俏皮的念了一聲，背著手，看著張宇成。喝了酒的他，變得更大膽，也更活潑了。
    他睜著的那雙大眼睛裏，反射著霓虹燈的色彩，看起來，竟然有一絲的勾人。
    “洛洛，今晚我們不回家好嗎？”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