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最終還是跟隨著李叔顧恩，出了曉安居。走到半路，他驀然想到了什麼，啊的叫了一聲。
    “陌少爺怎麼了？”這一聲啊，把李山嚇了一跳。
    “是不是有很多人，李叔，我該做點什麼？”這種權勢家庭的喪禮讓他不安。
    “這個……”
    李山卻望了望顧恩，這場喪禮早有準備了，基本全都是顧恩少爺的安排。但書寫的遺書上分明寫著：顧恩，此後不再是他的兒子。顧陌繼承他的一切。遺書歸遺書，現實中實力主宰著一切。
    “當花瓶就好。”
    “……哦。”顧陌眼神飄忽，幽幽地道，弟弟走在他前麵，落在最後麵的自己，像一個影子。“還有其他角色扮演了？”
    “陪葬？”弟弟冷笑了，音落一股屍寒飄過。
    “……不用……不用了吧。”
    顧陌低著頭，他已經感受到弟弟對他的敵意了。
    一路上，他的衣物抖落了不少樹葉間的未幹的雨水。露珠折射出淡淡的光，思及今日的氣氛，他倍覺果然是人生譬如朝露。又彎彎繞繞進到大堂，屋裏亮了燈，
    這屋子裏裏外外都恭敬有序地排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這些人神態肅靜，衣物非黑即白。
    剛剛閉目過世的顧豐已經被移到前堂，老人躺在光影下，菊花簇擁著他，死亡這像一種榮光，在燈光下，他像睡著。
    也許為了讓老人真的隻是睡著，這屋裏沒有竟然沒有哭聲。
    顧陌也鬆了一口氣，他是怕聽哭聲的，哭聲很吵，以前在母親的葬禮上，也是靜悄悄的，他也怕自己哭出聲，驚擾了母親。
    隻是一站定後，他明顯感覺到大家目光直刷刷地集聚在自己身上。
    他就一個目標，靶子上的最裏麵的紅點。
    “弟弟……”顧陌縮了縮肩膀。
    “怎麼了？”
    “不會是要逼著我陪葬吧？”顧陌皮笑肉不笑，那一堆，就像活著的兵馬俑！
    “……”
    雖然是一聲不吭，但弟弟還是身子移動了一下，幫他擋住了大部分目光。身側的弟弟目視前方，臉若冰霜，自帶肅殺之氣，如果這是個戰場，弟弟神不愧為一個冷靜的戰士。或者說戰神。
    大概注意到顧陌的眼神，顧恩瞥了顧陌一眼，以大家都聽到的聲音叫了他一聲：少爺。
    “……”
    顧陌的手一顫，內心把弟弟罵了一通，這家夥是故意的！
    “弟弟。”他輕咳了幾聲，大膽的伸手摸了摸弟弟的梳得整齊的頭發。
    屋裏一場安靜，比之前他剛進來時更安靜了。昨夜裏的寒氣好像進入體內了，這咳嗽後讓他整個人飄乎乎的。當然也傻乎乎的。
    之後，不管不顧那麼多了，李叔把他安置在一個位置，來客給他施禮，他負責還禮。
    他盡職地站著。他捧著顧豐的遺像，那張遺像應該是顧豐中年時照的照片，嘴角帶著笑，目光望向前，給人平和寧靜和藹可親之感，這跟他眼裏的顧豐不一樣。
    顧陌想：這個照片很好。他在昨夜腦海裏畫的隻能是垂垂老矣的顧豐，人都是有年輕時候的，
    就如弟弟。
    顧陌以眼角的餘光看弟弟，氣魄神韻，眼眉間殺伐之氣藏都藏不住，正是所謂虎父無犬子，生活環境非常重要。他以自己都無法說清的複雜心情偷看弟弟，
    好幾次被抓住了，顧陌就把目光移到別處假裝無聊。
    後來律師讀了一些文件，顧陌聽得迷糊，他反正也不懂，就神遊起來。
    “陌少爺，請帶上這個。”李叔突然出現在眼前，顧陌像從睡夢中清醒，有點不能立即會到現實中，李叔重複了那一句話，讓他帶一個綠色瑪瑙質地的大戒指。
    他看戒指的時候，他聽到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緊接著有人歪斜著身體使勁朝他看著，有人臉朝地接哐當跪下了，大部分人的臉上帶著迷惑而又不可置信的怪異的表情。
    顧陌張嘴想問：這個是幹什麼用的。
    他接過寶石，看了一會，翻轉時候，戒掉從指間滑落，掉了。
    屋裏滿是躁動不安的聲音，這裏真像一個蜂窩，莫名其妙的嗡嗡叫，顧陌愣在那，對一屋子頭，發愣。
    一邊的弟弟，走了幾步，彎腰，從一個椅子腿下麵撿起那枚戒指。
    “少爺，伸手。”
    乖乖的伸手，顧恩有一雙好看的手。顧陌的目光纏繞在弟弟的手上，翻來覆去，那雙手每一個瞬間如同一個絕美的畫。他竟然想——如果可以畫下來就好。
    他努力讓頭腦記得住手的姿勢，有點癡迷。
    弟弟一手拿住他的手腕，似乎怕他掙紮，另外一隻手迅速摳出他自然彎曲食指，不一會那瑪瑙戒指就牢牢地套在了手指。
    顧陌沒有帶戒指的習慣，他總覺得圈得慌，盯著戒指，困惑著，想拔掉它。
    “少爺，你不能拔下來。這是老爺的心願。”李山慌忙地說，顧陌少爺的表情如果老爺看到一定會笑吧，那可是很多人夢想得到的東西。
    “哦，這個很值錢吧？”顧陌問。
    “是的，少爺。”李山的手撫過額角的冷汗，隻有這樣回答。“少爺不要弄丟了。”
    “李叔，這是古董？”
    “比古董還值錢。”
    “哦。”他動動自己的手指，這麼值錢的話不會有人來搶？豈不危險？這應該帶在弟弟的手指上，名至實歸，熠熠生輝。
    他這個外人……
    之後，弟弟靠近他時，他抓住弟弟的衣角，愧疚地說：“對不起，霸占了你的財產。這個戒指……我相當於一個劫匪是不是？”
    “是宿命。而且坐吃山空，少爺，就當顧家用這個戒指把你買下來了。”
    “我值嗎？”顧陌沒有自信。
    “買賣總有虧損的時候。”
    “……”
    人來人往，程序走得很快，因為按照顧豐的遺書，一日之內，必須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