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四十九章 潑茶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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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雪的一番話激起了我鋌而走險的決心,我沒想到大美人會單獨來瞧我,也沒想到他每天晚上都會來瞧我,對此我可以大膽的進行猜想,猜我在他心中留下了幾分位置,猜他對我喜愛的分寸有多少。
    萬香樓與凝碧宮是截然相反的方向,若他心中沒我,大可不必特特跑過來站到我的窗下,一來路遠不正常,二來沒必要浪費時間,我覺得他好看,他覺得我也好看,雖然大美人也斷了,但斷的還算可以醫,我很想見他,今兒晚上就見。
    南宮墨住一樓我住二樓,這該死的安排令我相當不爽。
    在恒山時他便護我護的忒過分,恨不能在我房門上掛把鎖,鑰匙最好是隻留在他一個人的手中,來到萬香穀局勢完全改變,大美人無意間幫他支開了逸塵,之後南宮墨便更加肆無忌憚的對我變本加厲,除了正常作息時間,幾乎每時每刻都要守在我的身邊,生怕我插上翅膀從他的麵前飛走,即便是不守在我的身邊,也會搬把椅子出來,坐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我多次提出抗議,多次被他無賴還擊,所以出逃必須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
    晚飯時我一直避免跟南宮墨有眼神交流,他如今盯我盯出了默契,隻要他問話時我稍有遲疑,他立馬會感應到我在想甚麼,以及下一步會如何應對他對我的掌控,幾經回合之後我也學乖了,避免麻煩的最好法子,便是不去主動挑起事端。
    我表現的正常南宮墨自然上當也快,吃完晚飯我病歪歪的說不舒服,南宮墨想都沒想便以最快速度送我回房,蓋好被子關上房門,照舊搬了把椅子坐在樓梯口,安安心心做他的禦前帶劍侍衛,我趴在門上聽聲音,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沒有異樣之後,輕而又輕的打開窗戶,安安心心等我的大美人。
    空氣中有柔和的淡淡的花香,剛剛下過雨,我能聞到雨過天晴的清新空氣。
    等了很久都沒有大美人的身影,地麵上甚至沒有任何物體的影子,很長的一段空白期,空白到鳥蟲無鳴,空白到我懷疑珞雪是不是真的提起過大美人,還是我再次被三哥的影子折磨得發了瘋。
    我倚在窗闌上久得快要睡過去,突然在月光的照射下,遠遠走過來一個身影。
    個子很高深衣有拖尾,拖尾長長延伸,像延長了的身影,隨著步履的移動一拖一前行,長發未綰,在夜空中像絲緞一般光亮,我的一顆小心肝愈跳愈快,這一刻放佛一切都不存在了,我的眼睛裏隻看得到他,天地萬物都在這一刻變得靜寂無聲,我倚在窗闌上衝他招手,大美人拉了拉身上披的外衫,微微仰起頭衝我笑了一下,笑得溫柔和煦,笑得低調內斂。
    瓷白色的肌膚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白皙,看起來是絕對的白皙透亮好光澤。
    我指指自己又比了個要跟他走的手勢,大美人先是做了個詢問的手勢繼而點頭,我怕大美人不了解南宮墨的性子,三兩步跑上樓來,那我出逃的計劃勢必要死在南宮墨的眼前,我搖頭,以指代筆在夜空中寫了個靜字,那字在我寫來是正的,在大美人看來卻是反的,他擰著眉頭盯著夜空中虛無的字思索了一會,猶疑著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在自己唇上試探著比了一下,我也隨著他比了一下。
    一切鋪墊塵埃落定後,我再次趴到門上聽聲音,很好還是一樣的安靜。
    我的輕功還不錯體重也輕,抓著窗闌和廊柱跳下來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沒有聽到任何一點聲音,大美人看著我,彎起眼睛笑了一下,抬手把他外衫的袖子擋在我的身側,低頭輕輕說了句:“走吧。”
    遠離凝碧宮之後,大美人才把衣袖撤下來:“慕藻,凝碧宮裏不會是有妖怪吧,出來散個步也要搞得翻牆越壁,你待會玩夠了怎麼回去?”
    南宮墨給我的怕相,真的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的,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確定他沒有跟上來才輕聲道:“你不曉得南宮墨的性子,他若是曉得我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能偷偷跑掉,他一定會追出來殺掉我的!”
    大美人和和氣氣的望著我好笑得道:“殺掉你?會有人舍得殺掉你嗎?”
    他一說這個我就來氣:“怎麼沒人舍得啊!炎一,慈雲,還有許多許多想要我們家秘笈的人,他們如今可都變著法子想要殺掉我呢!”
    “那你找到秘笈了嗎?”
    他的表情淡定而又高深莫測,我摸不透他想問甚麼,想起逸塵和南宮墨都曾說過,大美人的性子比較古怪城府也很深,江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真正了解他的為人的,所以他應該是真正的防不勝防,大美人沒有等到我的答案,於是又微微笑著道:“秘笈的事就算你不說我也一樣曉得。”
    我怕被他繼續套話,隻得打了個哈哈道:“你是花仙轉世嗎甚麼都曉得。”
    他不接我的話,兀自抬頭望天自言自語道:“要不你今兒晚上別回凝碧宮了,我帶你去住萬香樓如何?我那裏比這邊清淨的多。”
    我不確定要不要同意:“呃那個,我看還是算了吧。”
    大美人又是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還記得你答應我的條件吧?你今兒晚上的任務是陪我開心,我甚麼時候玩得開心,就把你要的解藥給你。”
    我望著他突然之間有了種衝動,那衝動我從來也沒有過,我在想若他說他今兒晚上隻有得到我才開心,那我也心甘情願,我心甘情願跟他去,不是為了解藥。
    但事實證明我隻是想得太多,他說得開心隻是要我陪他去萬香樓裏喝茶。
    我之前從不喝茶,也不喜歡喝茶,但是大美人喜歡我就喜歡。
    所謂愛屋及烏大抵便是這意思,我可以為喜歡的人做出改變。
    我發現大美人真的很喜歡茶,他的房間裏擺了個黃花梨雕花的多寶格子,上麵的空格裏滿滿擺的都是茶葉,茶之於大美人就像是他的寶貝,高高的供奉滿屋香馨,有種舉頭三尺有神明的感覺,大美人帶給我的感觀印象再次刷新,刷新我全新的三觀,我頭一回曉得,男子也可以活得絕美,活得清雅,活得不染俗塵。
    西湖龍井、六安瓜片、太平猴魁、安吉白茶、六堡茶、安化黑茶、君山銀針、霍山黃芽、白毫銀針、貢眉、武夷肉桂、閩北水仙、文山包種,他說得快我記得也快,不過畢竟不熟悉,他說完我也隻能記得這一些。
    花仙風範的大美人泡了壺武夷肉桂,茶水橙黃清澈,有股桂皮的馥鬱芬芳。
    他倒了一杯遞進我的手心裏,暖暖的茶香,比珞雪帶我去聞過的白蘭還要香。
    大美人還是低頭擺弄手中的茶器,似灼灼花仙高潔惑人,我在他爛漫的精致絕倫中斟酌,斟酌他的可望而不可及:“要不我也同珞雪她們一樣,也叫你穀主你看行嗎?”
    大美人波瀾不驚的優雅飲茶,頭也不抬隻是淡淡說了句行,聲音清脆直入人心,語氣平淡的甚至沒有起伏,我不曉得是不是又說錯了話,逸塵素來如此,我問他不答,或者有時隻會簡短應付,我不曉得該如何接話說下去。
    我雙手捧著茶杯坐在他的麵前,心情再一次沉重起來,大美人見我沒有繼續說下去,抬頭看著我笑了一下道:“你想叫甚麼就叫甚麼,你又不是我的手下,做甚麼要跟她們一樣。”
    我看他優雅坐在雕花椅上,信手倒了一杯茶,玉白的素手執起香茶靠進櫻色粉唇,嫋嫋白煙中琉璃般的眼眸光華四射:“可我現在住在這裏啊,住在這裏就要聽你的,當然是你如何安排我如何做了不是嗎?”
    “那你是喜歡聽我的安排呢,還是不喜歡聽我的安排呢?”
    我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是要說我之所以喜歡聽他的安排,是因為我有求於他,是因為我必須聽他的話才能拿到解藥嗎,我不能這樣說也不想這樣說,這話若是南宮墨問我,我就必須要說明白,姑娘我不是因為愛聽才聽,是不得不聽。
    我硬著頭皮撐場麵:“你留我住在這裏,不就是為了要我陪你玩得開心嗎。我看你平時總是一個人呆在這裏,一個人應該是很沒意思很無聊的吧?”
    “沒意思?無聊?看你怎麼看了。”
    “你平時說話一直是這樣嗎?”
    “我平時就不太說話,反正這裏也沒人,我不需要說話。”
    “你好像經常幾天都不離開這裏吧?”
    “我今天不就離開了,離開了一會。”
    “如果我今兒晚上沒在窗口等你,你還是會像前幾天一樣站一站就走嗎?”
    大美人靜靜啜飲著香茶,一口喝盡了杯中的茶水莞爾一笑道:“我說你想叫我甚麼就叫我甚麼,可沒說你可以不給我稱謂。”
    “那我說叫你穀主你也不同意啊?”
    “你又不是我穀裏的人,我幹嘛要同意你叫我穀主?”
    “那不然我要如何稱謂你?叫全名嗎?我覺得不大好吧,雖然你的名字起得很好聽,但是叫全名還是會感覺別扭,還是叫你哥哥?你跟我三哥差不多大吧?”
    “哥哥?我不想當你哥哥,我也不想要個妹妹回來。”
    “哥哥就是個稱謂,要是沒稱謂待會你又要說我沒有給你稱謂了。”
    大美人這一次笑得更深了,他對著我招了招手道:“過來。”
    這動作南宮墨經常會做,每次做都是為了引我上鉤,我警惕:“做甚麼?”
    “你過來我有個事要告訴你。”
    “真的嗎?”
    “真的。”
    我挪著凳子向他靠近了一些:“這樣可以了嗎?”
    “可以了。”
    “那你要告訴我甚麼事?”
    大美人臉對臉的俯下身來,用他的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道:“你就不想曉得我為何要留你住下來,為何每天晚上都要去凝碧宮看你嗎?”
    我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燙,他離我這樣近,近的隻要仰起臉來就可以吻到他,抬起手來就可以撫摸到他的臉頰,我覺得自己是愛上他了,愛的膽戰心驚,愛的不敢直視,南宮墨的性子是桀驁不馴,逸塵的性子是冷漠疏離,三哥的性子是浮華隨性,而大美人是沉穩加強勢,穩的波瀾不驚,強的叫人既愛又怕。
    他那雙狹長的眼睛,總是給人一種能夠看透人心的感覺,我覺得自己真是被大美人給迷得抽風,我竟然聽到自己說了一句:“我想我曉得是為甚麼”。
    捫心自問,我真的曉得大美人這樣做是為了甚麼,真的確定我想得和他想得完全一樣,也有可能我也跑進了南宮墨說得話本子裏,每個見到大美人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迷上他。
    這不是對不對的問題,這是命運的安排。
    當你的命運來找你時,你不能拒絕隻能認命。
    大美人的眼底有點點星光:“我想你根本就不曉得我是為了甚麼。”
    他抱著我的時候令我感到安全,感到可以依靠,不是逸塵的敷衍了事和狂野粗暴,也不是南宮墨那種禁錮著我的擁抱,大美人抱著我的時候,既有力度又不會擠壓得我難受,他的笑意更深眼眸幽明,語調不動聲色:“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我喜歡你這張臉。”
    我抱著他道:“你不會也是因為我跟我三哥長得一模一樣才喜歡我的吧?”
    “你是你,他是他,長得再一模一樣也還是兩個人。”
    “可是我聽說你是不好美女的?”
    大美人笑著搖頭:“我記得我好像從來也沒在公開場合說過這話吧。”
    大美人是從沒當眾說過這話,他把所有話都掛進了自製的小燈籠裏。
    明月夜深,朱紅涼亭,蔚藍湖麵,粉白雪荷。
    兩把藤椅,一壺好茶,幾樣點心,愜意生活。
    行走在萬香樓外紛紛揚揚的花瓣雨下,我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成長了,之前我一心向往鼎泰宮外的生活,對於一無所知有空前的興奮,後來又執著留戀於有三哥存在的生活,人生該有更多的顏色,三哥帶我見識了一部分,所以我留戀於他,隻是再多的不舍也於事無補,我希望自己也能強大到去保護別人,那些需要保護的人就是我前進的動力,就是我力量的源泉,除了三哥還有大美人。
    粉色的花瓣雨下我慢悠悠步出涼亭,大美人喜歡在每株樹上掛自製的小燈籠,有時是他自己心血來潮的幾句小詩,有時是寥寥幾撇就成的小花小草,更多的是關於他心情的秘密,那些與快樂有關的不舍,那些淡淡的開心或淡淡的愁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情此景必須與風月有關。
    大美人迷人的一笑,溫柔的低下頭問我:“我看你輕功不錯,有沒有試過從樹頂飛下來在半空中淩空滑行?”淺淺的一縷笑,柔柔的浮上他的麵頰。
    我在他的溫柔中語無倫次:“你說得是禦劍飛行?我不行的。”
    他玉琢般的手指幾不可見的動了下:“沒試過怎麼曉得不行。”
    花瓣,纏繞,騰空。
    一瞬間我被他手中的花瓣高高托起來,我抖著嗓子製止他:“別別別我真的不行的,淩空這一招不是我家的武功,三哥也沒教過我,我真的不行的。”
    花瓣持續纏繞,在接近玉蘭樹頂端時瞬間消散,我在失重的同時驚聲尖叫。
    夜空,花瓣,湖水清澈。
    我的尖叫引來更多花瓣的聚眾,花瓣分分合合宛若人形,縱隊排開把我圈進半空裏的一方天地,鬆散的花瓣圍繞在我的身側,身體不再失重,騰空飛行的速度愈見加快,我自半空中回旋上升,掠過樹枝到達樹冠,圍繞在我身側的花瓣幻化成不甚清晰的人形,像精靈一般帶我到處嬉戲逗玩,最後來到大美人的身前。
    大美人漂亮的眼睛彎的柔美:“我說過,沒試過怎麼曉得不行。”
    我沉浸在剛剛經曆過失重的驚魂未定中,俯身擁抱了他一下道:“謝謝你及時出手才沒使我慘遭摔死!”
    大美人纖細的手臂一伸勾住我的後勃頸,細細碎碎的吻一個個落在我的發際線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濕印:“不客氣。”
    回到凝碧宮時間已經很晚了,不能走房門也不敢走房門,因此仍是走窗戶,房間裏一切正常,我走時夾在門後的香也沒斷,看來南宮墨已經完全信任我,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我喜歡的人恰巧也喜歡我,我以為我的人生很圓滿。
    以後會如何現在還是未知,但最起碼現在大美人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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