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四十八章 凝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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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房裏發生了暗殺事件,花媽媽第一時間抖著一身胭脂香味飛奔而入,大美人識相拉我遠離戰場,幾個身強力壯的大茶壺搶身而上,七手八腳將黑衣大哥一號拋屍荒野,剩餘幾位黑衣大哥早已逃之夭夭。
沈香毫發無損,花媽媽哭天搶地嚎了一回,最終隻是幹打雷不下雨罵了諸位黑衣大哥一通,大美人怕沈香的仇家再次找上門,於是安排連夜給他換房間,花媽媽扒著手指頭數過一回說,如今樓裏除了留給大美人的長包房便再也沒房間,於是大美人放話,說將沈香移到他長包房的隔間裏,那裏沒有窗戶相對安全。
花媽媽得令開始翻箱倒櫃給沈香打包行李,不多時十幾個樟木箱子一字排開,大茶壺們搬搬抬抬,不出半個時辰,連沈香帶行李全部移到大美人一樓的長包房內,花媽媽自認工作不到位害我受驚,送我出門時巴巴腆著臉賠禮道歉,我被大美人拉著手一路拉出樓,期間一直同花媽媽還禮。
來時的軟轎換成了錦車,篤篤抬出燈紅酒綠的鬧市區,抬回了萬香穀穀口。
南宮墨做事的主觀能動性我早已開始領教,隻是沒想到大美人的主觀能動性比他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回到萬香穀驚喜的發現,大美人在沒有征得我同意的前提下,便把我的行李送進了凝碧宮。
凝碧宮坐落在雲明湖的身旁,湖對岸就是大美人住的萬香樓。
我和南宮墨單獨住在這裏,逸塵和貴人安排在梅嬰的沉月樓。
沉月樓在靠近穀口的那一側,離凝碧宮還有一大段距離。
對大美人留宿我的事,隻有南宮墨表示出不滿,貴人壓根沒發覺有不妥,逸塵則是事無巨細的婆媽,我幹笑做答,覺得他比三哥管得還多,比南宮墨還嘮叨。
玉京芏之後大美人有十天沒有露麵,沒有要我陪他的意思,也沒有再搭理我的意思,但我心係解藥,於是叫貴人去求梅嬰幫忙遞信,極其婉轉表達了我對自己工作任務的清醒認識,以及提醒大美人不要忘記我的酬勞。
梅嬰遞了信整整兩日沒動靜,我閑的要長草,隻有蹭在南宮墨身邊找樂子。
南宮墨最近幾日情緒一直很低落,所以根本沒有調戲我的心思,隻是按部就班給我講江湖消息,分析眼前局勢對我是利是弊,聽南宮墨買來的消息說,慈雲因辦事不力被炎一派人暗地裏殺掉了,殺她的人是炎一身邊的無塵,一個已經跟了炎一不下十年的弟子,我和慈雲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隻要她死掉我就很開心,至於是誰有心插柳去做好人好事,我想我根本沒必要曉得。
峨嵋沒了掌門人,群龍無首一片大亂,在新的掌門人選出來之前,炎一是絕對不會再與她們合作的,所以峨嵋已經暫時淡出了江湖舞台,現階段取而代之的是武當,武當這幾年也是每況愈下,主要是這一屆的掌門人選得不好。
敬德道長,名字起得有些學問人卻不咋的,沒有頭腦欠缺智慧,因炎一握了他誤殺前任掌門的把柄,迫於自保心甘情願淪為炎一的爪牙,本來就不是塊習武的好坯子,自己的功夫都還是一瓶子不滿,根本沒有做掌門的資本,如今門派中又是廢物居多,譬如到紫雲樓來的左瞳,就是典型的隻會勾心鬥角暗藏私心。
所以當年的北宗少林南崇武當,當年的名滿天下非真武不足當,不過是抱在手裏的虛名,如今也就是靠了杜楓兩年前在靈溪大會拿下個第一在死撐門麵,二是靠敬德給炎一下跪當走狗,換取他的幫忙造聲勢而已。
南宮墨主張重新搞個排位賽嚴把武學關,武功不好的全部淘汰,隻留武功技藝特別精湛的,強大有背景實力的門派把弱小門派吃掉兼並。
南宮墨的觀點我讚同,如今有點小錢的便想自立門派,搞得魚龍混雜人心不穩,今天出這個寨明天出那個幫,其實都是些土匪小賊,大能耐沒有小打小鬧倒不少,每年的靈溪大會南宮家都有投錢,投了錢就有話語權,我希望南宮墨能夠把好發請柬的第一道關口,不要沒用的人占了有用的名額。
南宮墨情緒不佳,我也不敢過多停留,一個人到雲明湖邊去發呆。
雲嫵,我初見她時覺得她冷酷所以有些後怕,後來單獨接觸覺得,她這人其實隻是天生麵癱,性子還是很爽快很仗義的,經常在她身邊的有兩個姑娘,一個叫疏影一個叫珞雪,疏影不太喜歡我,珞雪與我比較投緣。
珞雪愛好跟我八卦萬香穀裏的事,我也愛好聽與大美人有關的事。
聽說梅嬰和雲嫵是萬香穀裏兩大最重要的頂梁柱,大美人喜歡雲嫵的樣子,可難以忍受她對穀內事務漠不關心的冷淡態度,幾次想趕她走幾次沒有下定決心,我到萬香穀那一日,大美人恰巧借口雲嫵私自購買唐門暗器趕她走,結果被我衝了回來,此後大美人沒有再提起,大家也就權當沒發生。
雲嫵不擅製毒擅用毒,與唐門的門主是義結金蘭的好姐妹,也是唐門暗器最大的購買方之一,唐門這一任的門主叫唐靈,唐靈對外從不講情麵,但對雲嫵百依百順惟命是從,隻要雲嫵開口,唐靈可以推掉一切事務,親自為她特別定製。
梅嬰在萬香穀的時間比雲嫵還要長,早已榮升為大美人的心腹,雖然相貌平平不善言辭,可用毒製毒的技藝深得大美人親傳,所以很受大美人的喜愛,而她本人對大美人更是衷心的死心塌地誰都不嫁。
珞雪八卦完之後來了個大總結:“但是呢我們穀主不好美女,所以穀主不會讓梅樓主喜歡上自己,也不會留一個喜歡自己的女子在身邊當麻煩。”
她這話對我真是當頭棒喝,她的弦外之音就是我根本沒機會,大抵我命該如此,命該瞧上斷袖,還都是斷的忠貞不二的,萬般無奈之下我開始沒話找話:“那你們穀主平時都有些甚麼愛好?我看他好像很喜歡茶道是嗎?”
珞雪點頭:“對啊對啊,薛姐姐你看出來了,我們穀主最喜歡的就是茶道,有時為了煮茶一天都不起身,有時自己一個人一連幾天都不離開萬香樓。”
“是嗎?隻有他自己一個人?那他不會感到寂寞感到無聊嗎?”
珞雪頓足哀歎:“怎麼不會感到寂寞,我們穀主其實也挺可憐的,這也就是你來了我們穀主才每天到凝碧宮來瞧你一回,不然我們根本見不到他。”
“大美人每天都到凝碧宮來?他都甚麼時候來?我從沒見到過他。”
“你沒有見到嗎?每天晚飯之後他都會去的,就站在你窗下那根柱子旁邊,有時站半個時辰有時站一個時辰,你不要告訴我你從沒注意。”
“可我真的沒有見過他!”
珞雪哼哼唧唧咕噥了一會道:“薛姐姐,這話我也就是私下裏跟你說,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是我說得。”
我點頭:“你放心我沒那麼八卦。”
珞雪唔了一聲湊近我的身邊,俯身在我的耳畔輕聲道:“我們雲嫵姐姐說,那天你們從萬香樓離開之後,我們穀主曾經說過一句,他說他很喜歡你也喜歡你這張臉,而且雲嫵姐姐還說,我們穀主應該是瞧上你了。”
我怔了怔:“大美人是這樣說得嗎?他說他喜歡我的臉?”
珞雪鄭重點頭,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所想,大美人與三哥絕不止認識那麼簡單,我猜三哥跟他有一腿,想了想又問:“那然後呢?雲堂主還說甚麼了?”
珞雪又道:“你別看雲嫵姐姐平時看起來冷酷,其實對我們都很關心,每回我們有求於她,隻要是她能做到的一概有求必應,所以我們大家都非常尊敬她,本來雲嫵姐姐是很有希望做樓主的,都是因為葉洛和梅樓主同時跟她搶,穀主又不幫她,所以雲嫵姐姐隻能主動選擇讓位,退而求其次去做堂主。”
“葉洛是誰?我沒見過。”
珞雪四下打量了一陣,悄悄俯在我的耳邊繼續道:“葉洛就是穀主現在的男寵!薛姐姐你還沒見過他吧?別看他生得柔弱,實際上凶狠的要命,心計叵測下手也狠,不曉得穀主究竟瞧上了他哪一點,如今除非是發生了天大的事,否則穀主一般不露麵,整個萬香穀對內都交給了梅樓主,對外都交給了他,整日裏就曉得給我們大家安排活,不管是甚麼事都不準問,誰問他就跟誰急!”
“這些事就沒人去告訴大美人嗎?”
“哪裏會有人去說!都是敢怒不敢言罷了!穀主這權利下放的也太厲害了,他都快成當家主事的總管了!”
“那大美人平時跟他住一齊嗎?”
“他住他的浮雲樓,他還不配跟穀主一齊住!”
“浮雲樓我有印象,就是剛進穀沒多遠對吧?”
“對啊就是那裏。”
“他們兩個住那麼遠,想親熱一下多麻煩。”
珞雪神秘兮兮:“你難道不覺得奇怪,我們穀主為何一定要留你住下?”
“我當然覺得奇怪!就算是因為我管他要解藥,他覺得被我駁了顏麵,也不至於為了刁難我故意留我住在這裏吧?”
“當然不是你想的那樣子,這事情另有隱情。”
“那你說說大美人留我的隱情是甚麼?”
“我聽雲嫵姐姐說過,我們穀主最喜歡的人不是葉洛,是一個你認識的人。”
“我認識的人嗎?該不會是我三哥吧?”
“一點也不差!雲嫵姐姐說,你長得同你三哥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除了性別不同幾乎沒差的,我們大家都覺得,穀主之所以留你完全是因為這張臉。”
珞雪的話讓我想到逸塵,逸塵也是因為我的這張臉,所以才同意三哥的安排。
珞雪戳臉:“話說你三哥好久沒有來過了,我們穀主一個人也太寂寞了,所以才會找人來陪他,你說你若是我們穀主,看到跟自己喜歡的人長得像的,或者是一模一樣的會不會動心?”
會不會動心?
我很深入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有一天當逸塵離我遠去,再也不會出現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我會不會動心?
我相信不管過去多久,不管發生過甚麼事,喜歡的感覺應該是會永遠保留下來的,就像是深深埋進了骨髓,根植於血脈之間,我相信我應該會動心。
身後有人走動的腳步聲,那聲音在我的身後停住,珞雪的表情開始變得驚恐,圓潤有光澤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我循著她的目光回頭,看到了一個生得比千羽還要陰柔的男孩子,個子不高身材單薄,一張臉生得既清秀又文雅,十指纖長白嫩,脖頸上的肌膚嫩的能掐出水來。
我猜能把珞雪嚇成這樣的,應該就是葉洛了,我回望著他笑出聲,大美人找這樣一個人來替代三哥,我隻能說三哥不動一兵一卒,便能穩坐釣魚台的完勝,至多也就是個清秀的美少年,想美得不可方物,資質還是太過於平凡。
少年的聲音像棉花糖般柔軟甜得發膩:“你就是尉遲說過的薛慕滼?”
大美人果然防著他,現如今整個萬香穀裏,不曉得我真實身份的恐怕隻有他。
我學著三哥的樣子微微一笑拱手道:“本少正是,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姓葉,單名一個洛字。”
“原來是葉公子,失敬失敬。”
我在心底裏對他撇嘴,我看你不是葉公子,我看你是葉公好龍。
葉洛對珞雪道:“你還傻站在這裏做甚麼?今天的事都做完了嗎?”
珞雪咬了咬下唇不敢吱聲,葉洛氣勢洶洶的一臉霸主之態:“這裏沒你甚麼事了!你可以趕緊滾下去了!我有話要和薛公子單獨說!”
珞雪仍是敢怒不敢言,扭頭順從的走開,葉洛再次挑釁的冷哼她:“我明白告訴你,整個萬香穀裏都是我說了算,你也不用嚼舌根,有話就不敢當麵說嗎?”
珞雪背影的肩頭略一聳動,最終隻是頓了頓腳步,徑直朝前走開。
珞雪走開葉洛臉色大變:“薛慕滼,你是神仙托生的嗎?竟然沒死?”
我委實有些蒙,愣怔的望向他道:“葉公子,我覺得我沒聽明白你的意思。”
“我送去的南海黃花梨,難道對你沒起作用嗎?那可是我特製的花毒啊!”
“南海黃花梨是甚麼東西啊?”
葉洛被我懟得瑟瑟發抖雙手握成拳:“難道尉遲給了你解藥?所以你沒事?”
我拍拍腦袋向他求證:“你說得南海黃花梨,可是我老爹壽宴那一天,你們萬香穀破例送的那個,鬆鶴延年的黃花梨包漿茶壺?”
葉洛冷笑:“對啊那東西不是尉遲送的是我送的,這樣你都沒死真是命大。”
“原來如今萬香穀換了你來當家,難怪我覺得一切事都對不上號。”
“你這一回是到這裏來跟我討公道的吧?不過我可提前奉勸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好,反正我是不怕你的!就算鬧到尉遲的麵前我也不怕你!”
“既然是你先挑明的,本少我也不怕你!說說吧為何要害我全家?為何要幫炎一做事?為何要想盡一切法子把我趕盡殺絕?還有你的目的是甚麼?”
“目的嘛很簡單,我得到消息說你們泰山派的手上有一本上古秘笈,誰若是修煉了能夠使人起死回生功力大增,我受夠了過寄人籬下的生活!我要自立!我要自由!我要成功!隻有你的秘笈能幫到我!所以我隻要秘笈!”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們泰山派沒有你說得這本秘笈,你會怎麼做呢?”
“薛慕滼,你少口出狂言!我是絕對不會相信你說得話的!不會沒有!一定有!隻是現在還沒有找到!我告訴你,你別想借著以前和尉遲有過一段感情就妄圖扳倒我!我告訴你,你的陰謀詭計是絕對不會得逞的!不信你就走著瞧!”
望著他恐懼無助的樣子,我突然之間明白了,原來炎一的滅門計劃中,萬香穀支援前線的花毒都是出自葉洛的手筆,跟大美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參與謀殺和想要秘笈的人是葉洛,這事情變得愈來愈有意思,愈來愈接近終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