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二十三章 知無涯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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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半夜回房我失眠了,一直在考慮參加靈溪大會的事。
    柳顏嬌的話時刻提醒我老爹遺言的重要性,時刻提醒我想要隻身闖蕩江湖的困難度,其實老爹生前並沒有結仇,三哥的性子雖然浮華也不至於多麼招人恨,雖然三哥的仇人遠多於鼎泰宮的仇人,但鼎泰宮已滅,我的身份已經不再是泰山派的四小姐,更別提會有萬民敬仰的光環籠罩,我的身份僅僅隻是三哥的妹子。
    三哥的仇人等於我的仇人,鼎泰宮的仇人也等於我的仇人,這令我深感絕望。
    雙瓏閣隻能是我日後諸多旅程中的一站,柳顏嬌隻能是我日後長期戰役中認得的一個人,我取了房裏桌上的簽筒來抽簽,一連三簽簽簽是下,我對著那下下簽愣神,終於選擇了放棄,拉過被子蒙起腦袋,把自己縮成一個蠶寶寶。
    拉著被子迷糊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死死的睡過去,然後天亮時聽到柳顏嬌嬌滴滴的嗓音中充滿了怒氣,高亢的音量均勻回蕩在整幢客棧中:“南宮墨!你小子出門都不帶腦子嗎!昨兒晚上濃情蜜意信誓旦旦,老娘當你果真回心轉意想要做個好夫君!今兒一大清早你便出門鬧幺蛾子!有本事你別怕啊!既然怕人家妹子曉得你就不要做!你娘子樓上睡迷著呢!你便開始不老實!老娘我呸!”
    我本來夢到了三哥,夢到了三哥的溫暖一笑,結果在夢裏三哥的臉孔變成柳顏嬌的臉孔,我嚇得自動驚醒,下床推門走出去,握著二樓的樓梯欄杆睡眼惺忪的問:“顏嬌姐姐,怎麼了啊?”
    一樓大堂裏隻有南宮墨和柳顏嬌,兩人各自霸了大堂一角,氣勢上互不相讓。
    看到我柳顏嬌率先發話:“你瞧瞧你瞧瞧,多麼可愛的好妹子!多麼聽話的好妹子!南宮公子你忍心傷害人家嗎?你忍心讓人家曉得你的。。。。。。”隔空比了個細腰葫蘆形“你羞不羞!你害不害臊!你好意思麵對人家嗎?”
    南宮墨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身一躍躍上二樓,遞給我一個小紙包,和聲細語問道:“娘子昨兒晚上睡得好嗎?這是洛陽特產牡丹酥,你肚子應該餓了吧,我給你買了點,趁熱吃味道最好。”
    我一邊讚歎他的好輕功一邊接過紙包:“謝謝,大清早就麻煩你出門買點心。”
    南宮墨在晨起的日光中瀟灑一笑:“願意為娘子效勞。”
    我抽出一塊塞進嘴巴:“你和顏嬌姐姐之間發生甚麼事了?”
    “我早上出門去買點心遇到個姑娘,隨便聊了幾句顏嬌便誇大其詞。”
    柳顏嬌在一樓再次放開嗓子吼:“南宮墨!你小子帶種的!還遇到個姑娘隨便聊幾句!你別告訴老娘說你不認得她是誰!你別告訴老娘說你是純情小男生!周夜蓉!洛陽知縣的女兒!洛陽城裏的冰雪貴公主!你有本事釣冰雪公主怎麼沒本事承認!你要曉得!冰雪公主素來眼眶子高得很!嫌老娘髒!你若當真有本事!就把那裝清高的冰雪公主領進老娘的雙瓏閣玩完再扔了!老娘我佩服你!”
    我笑出聲:“南宮公子你要開始玩釣人啦!”
    “不要聽顏嬌胡扯,我隻不過是隨便聊了幾句。”
    “知縣的女兒不錯啊,你若真能得手將來還可以走走仕途。”
    南宮墨的眼神閃爍片刻,忽然扣著食指關節敲了我一記爆栗:“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娘子,你就這樣希望我去選別人?這樣希望我不要來煩你?”
    我拂開他的手捂著做疼的腦袋:“你要選誰是你的自由,與我何幹。”
    南宮墨禁不住搖頭苦笑:“我若當真選了別人,你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我在他身前靜默了一會,又緊緊抱了一下他的手臂才放開:“其實咱倆之間不談婚約隻做朋友也挺好的,你覺得呢?隻要你說得對的我都可以聽你的。”
    南宮墨淡笑不語,滿麵春風的離開,對周夜蓉的事並未多加解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當天傍晚時分周夜蓉親自到訪,引得無數住店旅客競相圍觀,一樓大堂的飯館和二樓三樓的客棧,均是滿客引頸之景。
    日暮晚霞街巷喧鬧,周夜蓉往雙瓏閣的門前一站,有自帶的傲慢無禮,麵若銀盆發似長瀑,豐潤有度素手纖纖,美人尖來美人肩,瞳孔帶點深咖色的冷淡。
    聽圍觀群眾的八卦,說周夜蓉天生的賤脾性,仗著老爹是知縣,日日裏鼻孔底下望人凡人不搭腔,衣要最好的蘇羅,行要高頭大馬拉的錦車,住要椒蘭桂室的星級裝修,哪怕隻吃一口東西,也必須得是色香味俱全,才能一搏佳人的青睞,而且她小的時候身體弱,於是知縣大人不惜斥資重金,送她去千嬌樓呆了半年,因此綜上所述,周夜蓉無論哪方麵,都算符合南宮墨的審美觀點。
    據聞周夜蓉的賤脾性始於她的擇偶觀,有傳聞說周夜蓉曾經當眾誇下海口,說要麼嫁給當今聖上,要麼嫁給南宮墨,有人就說她還不如不嫁,聖上和南宮墨,一個比一個要難纏,一個比一個更不靠譜,因此洛陽城居民對她的評價,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貓狗花草,一概是撇撇嘴巴罵她犯賤。
    犯賤的冰雪公主犯賤的登門倒追南宮墨,柳顏嬌拉開大門冷笑:“喲。。。。。。今兒吹得甚麼風,把冰雪公主周大小姐給吹來了!周大小姐不是揚過言,嫌老娘這雙瓏閣髒,還說永不會踏足半步嗎!今兒倒破例了哈?”
    周夜蓉甫一開口,便帶出大小姐的性子:“若不是有南宮公子在,我也沒必要涉足你們這種貧民窟的髒地方。大姐若想攆我走,我也沒必要受你的閑氣,待會南宮公子問起來,你記得給自己找好台階下。”
    柳顏嬌怒極吩咐小廝攆人,杜楓跑下樓:“周姑娘稍等,南宮公子馬上下樓。”
    周夜蓉翻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放肆開口:“叫他快一點,我沒空等他。”
    我也走過去拉柳顏嬌的胳膊笑道:“周姑娘別著急,南宮公子他很快就來了。”
    周夜蓉滿臉鄙夷橫我一眼:“這又是誰家的小孩子?聽聞南宮公子風流倜儻儂本多情,不會連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孩子也不放過吧?”說完猛推了我一把。
    杜楓出聲製止:“這是南宮公子的表弟,周小姐不要動手動腳。”
    周夜蓉作勢又要來推我,卻被柳顏嬌從中隔開:“喂,你適可而止點好不好!”
    周夜蓉頓足:“我就推他如何?是南宮墨在追我!你們都不服氣也沒用!不要拿小孩子做擋箭牌!小孩子看不過去我也沒法子!你們厲害叫南宮墨不要追!”
    柳顏嬌終於忍不住轟然關門:“真受不了這種唯我獨尊的大小姐!南宮墨怎麼對這種類型的有興致。”轉而關切的問我“妹子怎麼樣,有沒有撞到哪裏?”
    我搖頭:“我沒事,顏嬌姐姐別擔心,也別對南宮公子說。”
    與此同時南宮墨恰巧下樓走過來:“有甚麼事是不能對小爺我說得?”
    我和柳顏嬌異口同聲對他遮掩:“沒事。”
    南宮墨沒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在一樓圍觀群眾的目送中撣了撣衣袖,又微笑著扶扶已經很正的衣領:“據說周夜蓉又賤又難對付,你們祝我好運!”
    柳顏嬌終於在我麵前對南宮墨破口大罵,杜楓不敢說柳顏嬌的不是,更不敢順著柳顏嬌說南宮墨的不是,隻有眼巴巴望著我,有一瞬間,南宮墨望著我的眼神頗複雜,我倒覺得他當著我麵去撩妹委實沒甚麼,於是笑著同他告別,囑咐他路上小心,南宮墨被柳顏嬌狠狠推出去,一樓的圍觀也逐漸散了。
    第一日,南宮墨沒回來過夜,晚飯時柳顏嬌拉著小禪譴責他對我不負責任。
    第二日,南宮墨不但沒有回來過夜,白天也沒有見到人影,沒人來搭理我。
    第三日,南宮墨下半夜回來了一趟,敲開我的房門非要擠進來同我說話。
    於是我披了長衫,打著哈欠同他聊到天亮,我問他周夜蓉的事他也沉默。
    第四日,南宮墨一大早又開溜,要去哪裏何時會回來,一句話都沒留。
    於是這一日我過得特別漫長,逸塵和杜楓已經開始有意躲我,小禪日日賴在柳顏嬌身邊去廚房幫廚找好吃的,莫涯照常在後院練武沒空搭理我,貴人照例偷溜出門去逛洛陽城瞧美女。
    第四日晚飯時南宮墨又回來了,還帶著臉上隻長著鼻子的冰雪公主周夜蓉。
    有周夜蓉在,柳顏嬌連飯做得都沒興致,一頓晚飯吃得潦潦草草,席間隻有杜楓和貴人在調節氣氛,小禪對周夜蓉怒目而視,繼而給我夾菜便特別勤快,逸塵連麵都沒有露,莫涯和柳顏嬌都沒有表情的在生吞,晚飯過後周夜蓉當眾調情南宮墨,結果引起嘔聲一片,冰雪公主麵上掛不住,索性拉著南宮墨鑽進他的房裏,一桌子人走得走撤得撤,柳顏嬌怕我想不開,所以拉了我留下一齊喝酒聊天。
    喝酒聊天到一半,有幾個少林的弟子走進酒樓,在我們身後一桌坐下。
    一個小和尚問:“不曉得師兄的事師傅要如何處理。”
    另一個小和尚答:“人已經廢了,就算師傅出麵也沒法處理。”
    又一個道:“聽說被踹了很多腳傷及筋骨,不曉得這月的靈溪大會能去不能。”
    前一個又附和:“早就聽說南宮墨特別暴力,以前我還不信,以為他長得斯斯文文市井傳聞不過是謠言,誰曉得他下手這樣狠,專挑要害去下手。”
    “聽說他這一回是為了幫鼎泰宮報仇!”
    “幫鼎泰宮報仇?南宮墨同鼎泰宮之間有淵源?”
    “你傻啊!據說他有個指腹為婚的娘子,就是鼎泰宮的薛慕藻!”
    “但是,那女孩子不是已經死掉了嗎?為何還會。。。。。。”
    “你們靠過來一點。。。。。。”然後便是嘁嘁嚓嚓的嚼舌根。
    我有些發愣,湊到柳顏嬌的麵前低聲道:“南宮公子去單挑了少林?”
    柳顏嬌轉著酒杯道:“南宮墨還算有點人性,老娘以為他當真不想要臉了。”
    我放下酒杯直奔二樓,急於找南宮墨問清事情的原委,樓道裏光線明亮,他的房裏傳出奇怪的叫喊聲,原想破門而入的衝動頃刻止住,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戳破窗紙偷窺一下,偷窺一下現下的狀況究竟適不適合破門而入。
    結果不戳還好一戳驚人,紅木雕花的大床上,有比戳破窗紙更加暴露的驚人。
    身影交疊,四肢相連,南宮墨覆在周夜蓉的身體上,眯起眼睛的表情很迷離。
    恐懼像一股冰冷的浪潮,自我心底洶湧而出,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不發出恐懼的叫聲,冰雪公主的滿麵潮紅令我惡心,比她的刁蠻驕橫更加令人惡心,
    我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努力撫平戳開的小孔,雙腿發抖倒退著倚在護欄上。
    一秒鍾的靜默,我迎著他的房門恐懼喘息,抖著雙腿退回自己的房間。
    雙手手指抖得不能自已,時間流逝過得飛快,我對南宮墨的距離感逐漸增強。
    耳鳴加心慌,木然的呆坐在房裏,聽力愈發變得激靈敏感,南宮墨送周夜蓉離開的聲音,在我的耳朵裏聽起來甚是虛無,當他在我的房門前輕輕敲門時,我忽然無比的討厭他,討厭他的衣冠楚楚麵如美玉,討厭他的遊戲人生釣魚釣人,況且他帶給我的視覺恐懼,是如此的齷齪可怕。
    我打開門,南宮墨伸手想要撫摸我的長發,我回避的低下頭。
    他愣了愣還是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對我微笑:“娘子你怎麼了?有心事?”
    我盡量控製住自己發抖的雙肩:“我沒心事,你有事忙你的就可以。”
    南宮墨詫異了半晌,才皺起眉頭輕聲問我:“你這是甚麼意思?”
    之前並不是對男歡女愛聞所未聞,但聽歸聽看歸看,我恨三哥沒講明白,雖然曉得自己沒資格去評判南宮墨的是非對錯,曉得自己沒資格去插手南宮墨的私生活,但心底對他的厭惡情緒無比高昂。
    我的情緒極度消極,腦袋裏反複播放剛剛的場景:“沒甚麼意思。”
    南宮墨的交領壓得不是很嚴實,微微有些敞開:“娘子有甚麼話要說?”
    我別過腦袋道:“就算你要找別人,能不能不要找周夜蓉,她真的很討厭!”
    南宮墨點頭:“我聽顏嬌說了,那天周夜蓉故意推了你,還當眾說你的壞話。”
    “沒有,也沒那樣嚴重,主要是她這人的性子忒招人恨,你沒必要蹚渾水。”
    “那好,小爺我以後再也不同她打交道,這下娘子可以放心了?”
    我抬頭直視他,火氣止不住的往上冒:“南宮公子這話說得好輕巧!再不同她打交道?那今兒晚上的事你要如何處理?人家若逼你成親你要如何處理?你要曉得,人家可是誇下海口非你不嫁的!”
    南宮墨在我身前怔了良久才道:“今兒晚上的事你都瞧見了?”
    我的臉騰的一下紅到脖子根,結結巴巴的解釋:“沒有,我甚麼都沒瞧見。”
    然後南宮墨長出一口氣,拉了把椅子近距離靠我坐下:“你是不是嚇到了?”
    我盯著他輪廓分明的臉孔開始緊張,下意識向後撤身子:“沒有。”
    南宮墨無視我的恐懼,執起我的一隻手婉轉的道:“老祖宗說食色性也,其實這事也不像你看到的那麼可怕,等以後我們成親也要這樣,早點了解也沒甚麼不好。”看我不接話又道“打個比方,當你很喜歡一個人,便會想主動去親近對方,所以這隻是其中一種親近的方式。”
    我認真聽他的解釋,發現隻要把南宮墨的形象換成逸塵,還是可以接受的。
    想起逸塵便想起自己的荒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情不自禁感覺自己忒丟人。
    南宮墨俯身過來拍我的後背:“娘子,你還好吧?”
    我垂了頭悶聲答他:“還好。”
    南宮墨長歎一聲:“有的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甚麼,說不在乎我的是你,說心裏麵沒我的是你,說不想同我成親的還是你。可我若當真去找別人了,你又不開心,那不如這樣,以後咱們之間約個法,你不想同我成親也沒關係,以後隻要是你跟我在一齊,我都不會再與其他女子說話,相應的你也不可以喜歡別人,等過幾年你年紀再大些,咱們再來談這問題如何?”
    我不說話,南宮墨捏了捏我的小臂問:“娘子?”
    我撐著下巴想了想忽然道:“我真的不明白你們男子的心思,你說你們都喜歡左擁右抱有甚麼意思呢?你說你們找那麼多有甚麼意思?如果說你們隻是喜歡那種事,其實找一個就可以了啊,真的沒必要找那麼多,而且還是換著來。再說女子多的地方是非也會多,我是個女子都怕麻煩,我覺得你們更怕麻煩事吧?”
    南宮墨看著我略顯吃驚,徹底沒法反駁:“娘子為何有此一問?”
    “你們總說我們任性,那你們老是換就不會任性嗎?”
    “或許我不應該同你討論這個問題。”
    “為何你們花心就沒問題?我們花心便要受社會輿論的譴責?”
    南宮墨拚命忍住笑意:“娘子,你這樣說話真有意思。”
    “你不要覺得我是因為嫉妒周夜蓉才要插手,我是不想你再繼續墮落才要插手。你的名聲已經夠壞了,再跟周夜蓉牽扯不清隻會更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南宮墨快速點頭,素銀的耳墜似半透明一般閃亮:“娘子放心,我以後都聽你的,從今往後保證不與周夜蓉之流有牽扯,保證不給娘子找麻煩事,不過娘子也要答應我,不可以多看其他美男一眼,這你能夠做到嗎?”
    我不想給他承諾甚麼,於是提出偷窺他的借口:“我剛在樓下陪顏嬌姐姐喝酒,然後聽說你去單挑了少林,所以想來問問你有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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