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之伴我同行 第二十九章: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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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他們來了。”艾米打開寬敞的會客廳大門,先對坐在栗色辦公台後的中年女子通報了一聲,然後才把俞雪昭和關磊帶進了房中。
俞雪昭定睛望了一眼中年女子:果然是艾米的姑媽曾綺夢。
曾綺夢大概有三十幾歲年紀,留著一頭垂落到肩膀的柔順長發,發尾微微翹起,給她看上去嚴肅冷淡的表情增添了幾分活潑感。
曾綺夢曾經是曾家服裝公司的首席設計師,所以在穿衣打扮上很有一套自己獨特的品位,也正因如此,曾綺夢對自己的侄子,艾米的哥哥曾悠然格外疼愛,因為她一直想把自己的服裝公司交給曾悠然繼承,可是俞雪昭的出現改變了她的家族計劃,這使她在多年以後,仍舊無法原諒俞雪昭!
曾綺夢穿著一套普通人很難駕馭得住的紫色套裝,於莊重中透出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威嚴。
她輕蔑的掃了一眼眼前站著的俞雪昭和關磊,把臉轉到艾米的方向,說道:“他們還算老實?”
“嗯,還算老實。”艾米附和著,“審判官走了嗎?”
“這裏不需要他親自出麵。”曾綺夢依然正襟危坐的回答道,隨即斜著瞟了牆上的時鍾一眼,冷笑起來,“還有不到十個小時了,時間充裕得很,我們——”
她終於把視線對準了俞雪昭,慢慢說道:“我們可以耐心的等待羅沐凡,隻要他能找到正確的出口!”
羅沐凡已經在“鏡室”裏呆坐了足足半個小時。
這半個小時裏,他似乎進入了一種昏沉無助的境地,鏡室中陰暗的光線,悄無聲息的環境,以及結束不久的那場惡戰,都使他感到,自己可能要完全失去鬥誌了!
有些時候,疲倦很難被打敗,尤其是當你的精神高度緊張之後,一下子鬆弛了下來的時候,疲倦就會像早已躲在暗處觀察你多時的偷襲者一樣,能很快地就把你擊垮。若是你借著這股力道再也不肯起來,而是順勢睡過去的話,你便再也不會清醒過來!
現在,羅沐凡就是在和疲倦進行著拉鋸戰。
他的心情,因為疲倦的侵擾而變得雜亂無章,各種各樣的念頭撲麵而來,或者是他所熟悉的人的麵孔,或者是某些隱秘的生活片段,又或者是以前偶爾聽到過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曾經不經意擦肩而過的行人,也都會驀地從記憶裏跳出來,在他的腦海中打個轉兒,再把一些淡淡的印記甩到他的心裏。
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這時候,陸非的影像反而變得輕薄起來,那些爛七八糟的影像和聲音占據了他的大腦思維,而陸非,卻離他愈來愈遠!
他知道,這是他的理智正在拉扯著他的情感,正像十年前,他站在熊熊的烈火中,凝視著飛奔而來的陸非麵對漫天大火,瘋狂地要往火中衝的那一刻一樣,他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一旦決定了,就不能尋找放棄的借口!
十年前。。。。。。羅沐凡清楚的記得,十年前他對上級廖偉做出的承諾:為了抓住“鱷魚王”,就算是再也見不到陸非了,他也無怨無悔!
為了抓住“鱷魚王”,他已經和陸非經曆了一次生離死別,整整十年,他每年都要悄悄地陪伴陸非去自己的“墓前”,度過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最傷心、最痛苦的一天。
幸而如今,他們又在一起了!這聚首,何其不易!
不!不能就這樣等待!羅沐凡在心裏對自己說著,也就是一句話間,那些圍繞在他腦海中驅趕不開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思緒,就像一股被寒潮凍住的潮水般突然就凝固了,隨即,陸非的影像重新變得清晰可辨,宛如就站在他的眼前一樣,他甚至能聽到陸非在自己耳邊輕聲說話的聲音:“我等你——我等你——”
“陸非!”羅沐凡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了那個名字,因為鏡室中的寂靜無聲,他的呼喚顯得格外明朗而溫柔!
隨著這聲呼喚,羅沐凡又對自己問道:為什麼疲憊?為什麼要放棄?是想放棄陸非,還是想放棄我自己?
從十年前九死一生開始,到冒名羅沐凡開啟“臥底”的生活,其間的艱難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得到,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不能去見自己想見的親人和朋友,這十年來,他的心何嚐不是被封鎖在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地下城中?
難道,我真正想放棄的,是這座禁錮了我一切自由的地下城嗎?
那麼?聽天由命就能從這座地下城裏逃離出來嗎?
羅沐凡忽然想起陸125在送自己進入鏡室之前,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若是能夠全身而退的話,不要忘了把他也帶出地下城。
原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不得不封閉起來的地下城啊!
每個人都想衝出這座地下城,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衝得出來的!
羅沐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這股渴望自由的強烈氣流驅趕著原來的困倦與萎靡,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目前應該做的隻有一件事:拚盡全力逃離地下城,與陸非團聚,可是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把內心的倦意徹底製服,重新振作了起來,他能深刻的感到,新的勇氣與對目標的堅定信心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體內!它們化作一柄閃爍著新的能量之光的利刃,斬殺了令人昏沉的睡魔,把他的意識從昏昏欲睡中喚醒了!
破解鏡室的困局,成了他重新需要思考的核心問題。
要想破解一道謎題,必須要從現有的條件中去尋找線索,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然而,越是簡單的道理,可能越難輕鬆的做到,就像現在,羅沐凡明明知道走出鏡室的線索就在鏡子的通道之中,卻無法從中理出任何頭緒。
是什麼擾亂了我的心緒?
羅沐凡再次自問:明明已經從疲憊不堪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了,為什麼還是不能全神貫注的去做想做的事情?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顯示:已經是下午五點鍾了,也就是說,還有十個小時,規定的“遊戲”期限就到了!如果還走不出這座迷宮的話,剩下的挑戰時間將會變得更少!
羅沐凡承認,在聽到薑守斌警告自己挑戰時間正在慢慢流逝的時候,心裏已經開始急躁了。後來,麵對鏡室中宛如複製的通道,他更是心急如焚,不斷縮短的時間使他的心情難以抑製的急切起來,他恨不能在下一秒鍾就找到迷宮的出口!
正是急躁,使他平日冷靜異常的情緒開始失控,若是再急躁下去,他很可能會被這股最能蠱惑人心的邪火焚燒掉所有理智!
不!不能這樣下去,羅沐凡又一次深深的呼吸著鏡室中的空氣,發現密閉的空氣竟然沒有沉悶的黴味,也就是說,雖然鏡室是封閉的空間,但它的通風係統卻非常好!那麼,通風係統究竟藏在哪裏?是不是找到了通風係統,也就能找到正確的出口了?
羅沐凡回到最初看到的那副屏風前,希望能從屏風上的“女史箴圖”中尋找到走出鏡室的線索。
可是那副圖畫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副屏風畫,若說特別,可能最特別的是,很少有人把“女史箴圖”全部描摹出來做成屏風吧?
“女史箴圖”是東晉著名畫家顧愷之的代表作,可惜的是,這幅畫的真跡早已隨著曆史湮滅,如今傳世的“女史箴圖”,不管是珍藏在故宮裏的,還是擺在大英博物館裏的,都不過是後人的臨摹之筆而已!
而且,就算臨摹,“女史箴圖”也隻有九幅,而全部的“女史箴圖”,其實是有十二幅之多的。
為什麼要在鏡室的門前擺放這樣一幅殘缺不全的古畫仿製品?而且還要把進入鏡室的目的標注上去?難道出去的線索就在畫上?
羅沐凡借著手機的燈光把屏風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卻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發現。
是我推測錯了?線索還在迷宮的通道裏?
羅沐凡擰眉注視著那副光線陰沉的屏風,忽然想起曾經在和林汐閑聊的時候,聽林汐談起過顧愷之的繪畫藝術,據說顧愷之有一個絕技:最擅長為畫“點睛”,曾有為看他點睛舍萬錢的典故流傳於世。
如果顧愷之的絕技是“點睛”的話,那麼這架屏風上的人物——
羅沐凡不厭其煩的第三次打開手機的光源,在每幅圖畫的人物眼睛處細細觀察起來。。。。。。
在寂靜無聲的空氣裏呆坐良久,而且還是麵對著曾經的仇人,這種滋味是非常令人難堪的,也使一貫喜歡占據主動位置的俞雪昭和關磊感到很不舒服。
但是曾綺夢一時半會兒並沒有開口的意思,她打量著麵前的兩個男子,心裏想的卻是自己的侄子曾悠然和自己的老公何大勇!
何大勇是十年前逃走之後,被曾綺夢的家族收留的,後來便順理成章的認識了曾綺夢,五年前,曾綺夢不顧家族反對,與何大勇結為了夫妻,所以曾悠然與俞雪昭之間的“故事”,何大勇也略有耳聞,隻是結婚之後,為了避開對何大勇極不歡迎的家人,曾綺夢便和何大勇離開家族,搬到香港去居住了。
當時因為何大勇的事情,曾綺夢和家人鬧得十分過火,也把家族裏的所有親朋好友都得罪了,所以盡管俞雪昭和曾悠然關係那麼密切,俞雪昭卻從沒聽曾悠然提起過何大勇這個人。
何大勇是個極富野心的男人,他一心想做曾家的繼承人,然後卷土重來,沒想到世事弄人,他還沒來得及借用曾家的力量重整旗鼓,就身患絕症離開了人世——那時候,距曾悠然死去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曾綺夢也就自然的接過了何大勇的一切責任,成為了何大勇手下的“掌門”大嫂。
這些事,說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其中也經曆了不少的曲折,不過歸根到底,俞雪昭是曾綺夢一心想報複的人,而關磊,則是何大勇的眼中釘肉中刺。
現在,這兩個男人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曾綺夢的目光再次劃過俞雪昭和關磊,手不自覺的開始撫摸藏在抽屜裏的一柄精致小巧的手槍——隻要我拿起這把槍,對著他們輕輕扣動扳機,就可以為悠然和我老公報仇了。。。。。。
正在此時,她忽然看到俞雪昭對她伸出手來。
“把槍給我,我可以自己解決!那樣的話,你就不必擔心警方找你的麻煩了!”
曾綺夢不得不佩服俞雪昭的膽量,但她的臉上卻滿含輕蔑的笑容,“你以為我會按照你想的去做嗎?笑話,我不會殺了你們的,因為——我不想答應你的條件!”
她起身,來到俞雪昭和關磊麵前,踱了幾步,然後站到那扇一直垂著窗簾的玻璃窗前接著說道:“我要等羅沐凡來了之後,和你們做個遊戲!”
“又是遊戲!”關磊不耐煩的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狗屎”——比起羅沐凡和俞雪昭,畢竟他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一個了——什麼遊戲,這不就是在拖延時間嗎?
拖延時間?!
關磊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得一下子精神倍增!開始從頭梳理起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來。
從蕭雲朗被擄走到此時此刻,他們所做過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對手有意安排用來拖延時間的!每次當他們即將身陷絕境的時候,對手都會派出不同的人給他們提示,幫他們脫離險境,然後再進入另一個險境——這絕不像“貓捉老鼠”那麼簡單!
關磊又想到,雖然自己是孤身一人在國內,可自己背後,畢竟還有叔叔關季倫撐腰,就算有人真的想報複自己,也要掂量掂量關季倫的分量才對!而要調開自己的話,就簡單得多了,隻要假裝把自己最在乎的人——蕭雲朗擄走,再讓自己去調查蕭雲朗的去向——目的豈不就可以達到了?
關磊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他也開口對曾綺夢說道:“既然你不想殺他,你想殺的人就是我了?”
“哼哼!你們兩個人我都想殺!”曾綺夢還是沒有上當,根本不接關磊的話茬兒。
關磊和俞雪昭卻已從她的話中聽出了他們想要的下文:盡管我想殺了你們兩個,可是我現在還不能殺!
俞雪昭和關磊相視一笑,同時對曾綺夢“哦”了一聲,臉上露出的表情似乎是他們已經看透了一切,這表情欠抽得要命!
曾綺夢卻並不在意,她扭過臉去問艾米:“收到薑守斌的消息了嗎?”
艾米搖搖頭,正想回答,耳朵上的對講機裏卻傳出了薑守斌的聲音:“艾米,他出來了!”
房間裏所有的人都把視線集中到了艾米身上,艾米也極為驚訝的發出了疑問:“他找到迷宮出口了?可是那個通風口。。。。。。”
“不是,他是原路返回的!”
“什麼?原路返回?原路返回也沒有那麼簡單啊!他發現暗格裏的機關了?”
聽到這個回答,曾綺夢和艾米都覺得有點哭笑不得,而俞雪昭和關磊卻會心一笑:看來羅沐凡也已經弄明白了對手設計這個大困局的目的!
“對!我實在沒辦法——”薑守斌無奈的聲音再次從對講機裏傳出,隻是這次是和開門的聲音一起傳來的!
門開處,薑守斌的身影和羅沐凡的身影一起出現在大廳裏,跟著他們進來的,還有薑守斌的十幾名手下。
羅沐凡就像進入自己的辦公室一樣,先和俞雪昭、關磊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才淡定的站到了曾綺夢的麵前,“你隻說過要找到正確的出口,對嗎?所以,對我來說,不管是通風口,還是大門,隻要找到一個,就算贏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從大門出去比較好,因為通風口太狹窄,我怕會把陸非給我買的外套弄髒了!再說,對於走迷宮的人來說,原路返回也不失為一個有效的辦法。所以這局,還是我贏了!”
“你是怎麼找到大門出口的?”曾綺夢知道羅沐凡是想激怒自己,所以沒有一點接招的意思,而是好奇的問起問題來,因為隻有她和迷宮的設計者才知道,迷宮的確有兩個出口,一個在通風口,一個就是大門!
“那架屏風上的畫告訴我的呀!”羅沐凡笑嘻嘻的答道,他並不介意把自己的解題過程與人共享,“對中國古代繪畫有點研究的人都知道,顧愷之最拿手的就是”點睛”,所以我就觀察了一下畫中人的眼睛,發現他們的目光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大門西側,那裏的牆壁全部是用瓷磚砌成的——我數了數,一共十二層,正合女史箴圖的十二幅原作數量,原作缺了三幅,就剩下九幅了,所以第三層應該就是暗格的位置,我想,接下來就不用我解釋了吧?哪個是暗格,哪個是實心的瓷磚,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暗格上的瓷磚是指紋鎖,你怎麼能打開?”
“為什麼要用正常方法打開它?空心的瓷磚,我隻要拿手機砸開不就行了?有些時候,是不能按照常理出牌的,你不是也沒有按照常理設計出口嗎?不過,手機好像被砸壞了——”
羅沐凡輕描淡寫的樣子的確惹惱了曾綺夢,可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羅沐凡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無懈可擊的!
曾綺夢花了些時間把心中的怒氣壓下去,隨後擠出一絲笑容,“審判官說得沒錯,如果不給你設計一些更”新穎”的遊戲,你是不會滿足的!”
她說完這話,不容羅沐凡再開口,便“唰”的一下,拉開了自己背後的窗簾。
窗簾外是一個很小的陽台,陽台外有一台用滑輪固定的天平,天平兩端牢牢的捆綁著兩個人:陸非和蕭雲朗!
兩人不知道在陽台上懸掛了多久,隻是嘴巴全被堵住了,所以在房間裏根本聽不到一點聲音。
看到陸非和蕭雲朗,羅沐凡和關磊同時往前趕了幾步,俞雪昭本想跟著關磊一起去救蕭雲朗,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隻好尷尬的站在了原地。
“慢著!”曾綺夢阻止住羅沐凡和關磊,輕聲笑道:“我還沒有說遊戲規則,你們猴兒急什麼?會給你們救心上人的機會的,不過,這個機會,我要留給俞雪昭!”
“什麼?”包括俞雪昭在內的三個人心中都是一沉,瞬間明白了曾綺夢的狡詐:她把決定羅沐凡和關磊最愛之人命運的權力交給俞雪昭,令俞雪昭左右為難的同時,也令羅沐凡和關磊提心吊膽,不管俞雪昭選擇救誰,都會得罪另一個,對於已經結成同盟的三個人來說,這個問題也無疑是瓦解同盟的最好手段!
“兩個人隻能救其中一個,如果俞雪昭解開了其中一個人的繩子,那麼另一個就會立刻——”曾綺夢做了個下墜的手勢,臉上的表情很是幸災樂禍,“這裏可是地下四層,這棟大廈是從地下十六層開始建造的,掉下去之後什麼樣子,你們知道哈?”
“如果我都想救呢?”俞雪昭知道問這句話很多餘,但是隻要有一絲機會,就應該竭盡全力的試一試!
何況,這樣也是在幫羅沐凡和關磊拖延時間,以使他們找到破解這個困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