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梧桐婆娑，這個地方脫去了白天的無序後其實挺好看，很有點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的意境。
    但被驚的不隻是鵲還有他翻滾的胃。
    嘔吐的模樣很不雅，臨街嘔吐不雅且丟人，比臨街嘔吐讓他更難以接受的是餘光中一輛熟悉的摩托正向他駛來。
    真特麼是人倒黴上哪兒都能碰見蕭波。
    “我就這麼讓你惡心？”蕭波單腿撐地等他吐完遞過一張紙巾。
    沈樹退後兩步盡量離自己的嘔吐物遠點兒，捂著嘴尷尬的說：“對不起。”
    蕭波盯了他一會兒，想問對不起什麼，看見他尷尬得快要順拐了而且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沒和他鬥嘴：“等車還是等人？”
    沈樹歎了口氣：“能送我去醫院嗎？”
    蕭波偏頭：“上車。”
    蕭波這話說得跟他開的是加長林肯似的，沈樹無力的走過去，腿軟得一米八的身高都差點沒跨得上去。
    “坐好了？”蕭波回頭看他。
    沈樹雙手抓住後麵的支架勉力維持坐姿：“嗯。”
    蕭波剛轟響油門沈樹就手一軟差點栽下去。
    蕭波回頭罵了一聲：“操！我騎車還沒出過事呢，別矯情！”
    沈樹已經失去了掙紮的意誌，軟塌塌的趴到他背上，環到他腰間的手也沒什麼力度。
    蕭波等他坐穩了才再次發動，察覺到他情況比看上去還要糟糕說：“你可挺住了啊，好歹到了醫院再嗝屁。”
    沈樹根本沒力氣再搭話，在心裏說，你能閉嘴嗎，你爺爺我一定長命百歲。
    蕭波接受了他無聲的建議，閉嘴加速。
    沈樹的手臂無意識的收了收緊，風從身旁吹過冷得刺骨，但是靠在蕭波背上的腹部被熨帖得很舒服。驚訝自己現在竟然還能想到生死時速、亡命天涯這樣跳脫的詞彙。
    到醫院的時候他的意識已經不怎麼清醒了，隻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抱扶著他，耳邊有人在喊：“急診！醫生！醫生……”
    然後很多的手伸過來，終於可以躺下了，這個床有點顛……
    光線一明一暗一明一暗，晃來晃去的真難受……
    “有什麼症狀？”
    “發燒……嘔吐……”
    “多久了？”
    “……兩天吧，大概。”
    “大概？”
    “我們認識不久……”
    “你先去掛號繳費！”
    “好。”
    “病人嚴重脫水，馬上準備生理鹽水！”
    ……
    清醒過來時已經躺在病房裏了，四人間的床位隻有他一個病人。燈光調得很暗，勉強能看清對麵陪護椅上斜靠著的蕭波。他睡得很沉但並不踏實，濃密的睫毛覆在臉上不時煽動一下，眉頭輕輕的皺起。蕭波睡著的樣子看不出一點兒痞氣，安靜的帶著不知緣由的焦慮，像個需要撫慰的孩子。
    沈樹看得有些出神，下意識的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描畫他臉部輪廓。
    蕭波的突然抖了一下，沈樹猛地驚覺收回手指。
    他沒有醒，隻把頭換了個角度，眉間的皺紋更深了點。
    沈樹輕輕呼出口氣去拿左邊櫃子上的手機看時間，抬手時才發現手上還紮著針。
    輸液架上掛了三個瓶子，兩瓶小的已經空了，現在這瓶還剩三分之一的藥水，滴管裏藥水的滴速恰與心跳吻合。
    涼，但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