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給他打過電話，再也沒有接通過。直到高考，他也沒再出現，老師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我偶然在一個網站上看到‘卡門之門’，所以我想請求您，幫我找到白秋練。”
    我真的很想他。
    女子倚在輪椅的背上，神色不動地聽完慕月全部的故事。這個時候，她身邊的那個高個男子走了過來，傾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女子點點頭，即而麵向慕月，一手優雅地支撐著下巴，道：“在你看來，白鰭豚精便是無所不能的咯——隨意就可以挽救一個人的性命。”
    “不，不是的。”慕月慌忙擺手，“我隻是想著，碰碰運氣。”
    “哼。”女子麵上似乎有些慍意，“你那樣求他，難道不是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麼。”
    “呃……”
    “自私又愚蠢的人類。”女子冷冷地說道，“抱歉，我也沒有辦法。”
    “卡門夫人！”
    女子突然伸出一隻手指，在慕月的前額點了一下，霎時間，他的眉心閃現出一圈殷紅的光芒，亦在那一瞬間，思緒被大力地撕扯開，慕月瞪大了眸子，眼見著那一幕幕的往事紛至遝來。
    1916年，民國五年。
    你好，或許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確實是幾年前你在江邊放生的那條白鰭豚。
    難不成你是白秋練？
    白秋練？那是誰……
    是我剛剛讀過的一本前人名著中的一個人物。快進來吧——對了，我叫慕廣寒，你叫什麼？
    呃，我……沒有名字……
    這樣啊……既是如此，你就喚作‘白秋練’好了。
    1919年，民國八年。
    我喜歡聽你念書，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嗎？
    好啊——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
    1925年，民國十四年。
    秋練，你在我身邊也挺久的了……有沒有想過，呃，娶個妻子？
    ……
    那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你一直呆在我的身邊，白白耽誤了。
    ……你不就是麼。
    啊？
    1927年，民國十六年。四一二政變。
    咳，咳……秋練，你走吧，我活不久了。
    不。
    快點啊，別管我……軍隊要發現了。
    ……我會讓你好起來的。
    2017年五月。
    拜托你，救救慕星。
    你不是，白鰭豚精麼……你一定有辦法的。
    如果說，救她需要你付出代價……你可願意？
    願意！
    不管是什麼代價？
    隻要能救慕星！
    ……好的。
    “九十年前，他為了救你，耗費了半條命。”女子塗抹得鮮紅的嘴唇同她白皙的皮膚形成反差，濃豔地有些瘮人，“去年，他為了救你的妹妹，耗盡了剩下的半條命。”
    慕月愣在當場，像是一瞬間忘記了該怎麼發聲。
    女子卻繼續說道：“一百多年前，你將他放生。這麼些年來，他也將命還與你，從此之後，你們兩不相欠。”
    “……”
    “既然前塵舊事已清，又何須再尋？安，送客。”
    高瘦男子欠身，道：“這位客人，請回吧。”
    “不，卡門夫人，卡門夫人！！”
    店門在他的麵前輕輕地關上，他卻分明聽到重重的轟鳴，有什麼東西毫不留情地推了他一把，將他徹底隔絕在某個無可逾越的天塹之外。
    慕月怔怔地盯著那扇門，像是透過它，看到了白秋練清瘦頎長的背影。他驀地一個踉蹌，沒有穩住身形，便“撲通”地跪倒在地。
    捏緊雙拳，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地麵，揚起的塵土迷花了他的眼，他卻兀自渾然不覺。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兩頰淌下，轉瞬就變作冰涼。
    手上傳來強烈的痛楚。濕漉漉的，不知是沾著眼淚還是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少年蜷縮著身子，反反複複地說著這三個字。直到聲音越來越微弱，直到根本聽不出他在說什麼。
    直到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