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沉璧曾號鬼見愁，凡是撞到他手中的人，毫不意外都是下場淒涼，這會兒密信尚未送到各國國君手中，便眼神發亮，與司析談論該要什麼東西。
    司析無語，都是沒影的事兒，興高采烈的，作甚？
    咱們的初始帝倒沒這個自覺，自打小來，凡是他看上的東西，幾乎都落入了賊手。
    若是不願給，他也有法子弄到手。
    而宮沉璧曾經吃過的暗虧，大多在司析身上。
    現在？
    哼哼，阿析也是他的。
    所以說，宮沉璧真不愧鬼見愁稱號，當年的定國小王爺，長成後，更是吃人不吐骨頭。
    “阿析，聽聞西陵皇室藏有湛泉劍哦。”宮沉璧劍眉一剔，笑得不懷好意。
    湛泉，傳世名劍，相傳為越國後主第五岫所有，越國覆亡後，越後主飲鴆而亡，而湛泉不知所終。後經輾轉，一百年前，湛泉劍收入西陵皇室中。
    自古佳人許才子，英雄愛寶劍，男兒的血性可謂在武器上發揮的淋漓盡致。宮沉璧為一方霸主，對於名劍自然有難以割舍的鍾愛之情。
    司析秋眸盈盈，怪不得如此有興致，原來竟是將主意打到湛泉劍上了。
    “湛泉乃帝王之劍，西陵皇不會輕易交出。”太子殿下不解風情拋出一句。
    “怎會？”宮沉璧胸有成竹，“除非他不想要他兒子了。”
    司析眉一皺，聰明如他隨即猜出，“夏侯淳在你那兒？”
    “嗯。”宮沉璧絢爛一笑，“好吃好喝供著，還有人服侍，如今人好著呢。”
    太子殿下自不會信他的鬼話連篇，夏侯淳沒缺胳膊少腿都算好了。
    白了他一眼，為大奉的未來深感堪憂。
    西陵，北戎，南疆，柔然，
    宮沉璧將該得罪的人都得罪了……
    無奈扶額，“宮沉璧，為君者，臨敵時，當應果斷狠辣，行事沉著，以不變應萬變。”
    瞧瞧這位，都做了什麼好事！剛登基，便將人家一國之君的麵子丟得幹幹淨淨。
    “阿析，我將他們都一網打盡，行事夠果斷沉著了。”
    “……”
    司析沉默，驀然發覺宮沉璧有做暴君的潛質。
    “傳言西陵皇與夏侯淳關係不太好。”宮沉璧繼續挑戰司析底線，“也不知那老家夥意下如何？”
    司析瞥了他一眼，保持沉默。
    “不送來也沒關係，老子看上的東西，遲早是我的。”
    “所以？”
    “朕就派人宣揚天下，西陵皇賣子留劍！”咧出一口陰森白牙，臉上明晃晃寫著不懷好意！
    賣子，留劍！
    司析眼神詭異，一臉的不可思議，
    臉皮厚到此種地步，
    怕是天下無敵了。
    西陵與大奉一般，也重孝義，若西陵皇真擔了那名聲，恐怕自己國家百姓的唾液淹也淹死他！
    天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
    宮沉璧堂堂一代帝王，心眼兒絕不輸於小人！
    漫不經心一問，“宮沉璧，你的天闕呢？”
    兩百年前，無涯、雪域兩位頂級鑄劍師，耗盡心血，鑄造了兩件絕世之刃，是為天闕劍與修羅刀。天闕劍在宮沉璧手中，而修羅刀，卻是司析一直隨身攜帶著。
    天闕與修羅刀皆為世間鋒利之器，且為凶刃，百年下來，不知飲血幾多。
    “天闕劍血光太盛，乃不祥之物。”宮沉璧勾著桃花眼。
    這話著實也未錯，
    當年宮沉璧便是用天闕馳騁沙場，劍下亡魂何止萬千。
    血光煞意，有損天和，會折壽損命。
    何況，四王之亂時，宮沉璧用天闕傷了司析，後來追悔莫及，差點兒就毀了那把名劍。
    舍不得毀掉，幹脆來個眼不見為淨，自那時起，宮沉璧便鮮少將天闕帶出，直到後來，直接扔在滿庭芳中。
    如今，鎖著寶劍的木盒，大概也落滿灰塵。
    啞然失笑，司析眉梢含上一絲笑意，知曉他是記著當年那事，“你何時相信天命鬼神了？”
    “朕不信天命鬼神，”
    玄衣男人目光灼灼，呼吸溫熱，一字一頓，聲音溫暖有力，
    “宮沉璧隻信你。”
    擲地有聲，
    仿佛與天宣言般，
    帶著湮滅洪荒的決絕，
    那般的莊重，那般的深情。
    宮沉璧隻信你。
    看似輕描淡寫的六字，蘊含了世間至真至摯之情。
    說下的一句，便是生生世世。
    話音落後，兩人皆相對無語。
    輕煙繚繞，燭光映襯，司析清貴雅致的臉龐，亦多了幾分蒼白朦朧。
    片刻之後。
    “信我？”司析低低一歎，悠悠遠山眉，冷厲淒絕，“宮沉璧，你會後悔的。”
    不知怎的，宮沉璧有一瞬不安，“絕不後悔！”
    司析那雙眼睛，太過於清明，也太過於淒冷，通透如玉，仿佛看破世間萬千。
    此時，卻染了一抹淡淡的悲哀，“若我殺了你呢？”
    宮沉璧靠近他，望著朝思暮想的清麗容顏，驀地笑顏如花，“阿析，你可不能殺了我，我們是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
    信誓旦旦的話語。
    燦爛笑容下，掩著不為人知的落寞，
    若真有那一日，
    宮沉璧如你所願，又何妨……
    世間有一種愛，不是天長地久，而是生死無悔。
    隻因，對你的執念，早已深入骨髓，
    所以，怎樣都無所謂吧……
    司析聲音微啞，撩起眼皮，“本宮可不願被你禍害百年。”
    在一起一輩子啊，
    那是很遙遠的事兒，
    遙遠到司析不敢伸手觸摸……
    “這樣啊，”宮沉璧惋惜不已，又突然冒出一句，“在下樂意被司析殿下禍害千年萬年……”
    司析瞪他一眼，終究還是笑了出來。
    姣麗豔絕的容色，似乎融了隆冬的寒冷雪水，一刹那春暖花開、顛倒眾生。
    淡淡的憂傷湧上心頭，
    宮沉璧，
    便是玩笑兒也開得小心翼翼。
    日後，若是不在了，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