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半個時辰，縱有官兵加進，也隻是更加無可奈何，混亂竟是消不下去。隻因搗亂的人是存心為之，若不能做到讓雇主滿意是斷不會罷休的。
    醉花君的臉上看不出悲喜慍怒。他被護在一眾打手的中心，是絕對的毫發無損。但張夫人的目的也達到了，她將整個鮮豔的畫麵變得糟心。中央那人的繡履，依然染上了黏膩的髒汙。醉花君輕抬足，略邁步。不料落腳之時，履底疏忽傳來脆碎之感，“嚓呲”一聲，予他不詳。
    他輕收腳，歪頭去瞧。又是一灘蛋液。提籃的手漸漸攥緊，麵色是山雨欲來。然尚不待他發作，攪場的人倒是變本加厲。不知是誰，在路上撿了顆拇指大的石頭，覷準了時機，由人群的縫隙朝中心猛地擲去，眼瞅著就要正中醉花君的臉。
    中心的人渾然不覺。正是這危急一刻，倏見遠處幾點碎石飛沙而來，抵開先前的那顆石頭，再向挑事者襲去！
    碎石精準地擊中了其中一個挑事者的眼睛，血登時流了出來。隻見他應聲倒下，手捂著眼睛，疼的在地上打滾。另外的人也接二連三地中招，口中咒罵不歇，卻找不到是何人所為。他們心知該收手了，以便惹上不好對付的人，便暗暗打了些手勢，捂著眼睛，各自“功成身退”了。
    醉花君幸免於難，臉上是驚奇多過歡喜。他惦記著方才碎石襲來的方向，抬頭望去。在他的斜上方向，洗塵客棧的第三層樓側，有一扇半開的窗戶。窗內有一閃而過的人影。醉花君再定睛一看，隻餘窗前的那盆蘭草，在悠悠晃動。
    混亂平息，有人反應過來，爭相來攙他。但他掙開眾人之攙扶，放下竹籃，不管不顧，撥開人群，疾步向客棧跑去。眾人皆是一頭霧水。方欲跟著，又被喝止。
    “別跟著我！”醉花君回頭不耐煩地喝道，雙眉緊皺，麵上現出惱色。眾人不再上前，隻癡癡看著他。
    醉花君回過頭來，如瀑的黑發間，墜在釵尾的珍珠輕顫。他心下暗斥道：“好生煩人！”
    他攥著紗衣的一角，氣喘籲籲地跑進客棧，又在滿目的驚疑間跑向第三層。最靠裏的那一間房，房門微開著。
    他捂著胸口，待心氣稍定以後，推開那扇門，朝內看去。
    屋內有些昏暗。唯一的光源來自於窗邊，又被蘭草的葉子遮去幾許。
    桌前坐著一個拭刀的人。灰衣如舊，可他這次沒戴鬥笠。絲帕沾著清水，小心翼翼地拭過刀身。屋內一片寂靜，陳桌舊榻，散出沉沉的木香，色調是單一的褐灰，唯有刀光月白，懾人雙眼。桌前的人不曾動容，雙眼專注於手中的刀，對門外之人不做任何反應。
    醉花君有些猶豫。他本無意打破這單一的色調，但刀客一貫的冷漠又令他十分不悅。
    “莫要怪我，”他低聲呢喃，輕抬腳，踏進門檻，“為其增豔了。”
    誰知桌前的人一啟口，那話便冷得透徹，了斷生機。
    “三步之內，你死，我活。”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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