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京城 第十六章 豔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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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台中心,一椅一箜篌,靜待樂師來。眾聲喧嘩間,忽見無數花瓣自樂台上空飄落,落雪般地在光中飛舞,如夢似幻,眾人無不讚其美妙。花雨之後,原以為樂師將出,不料又見許多斑斕彩蝶從幕後飛出,引得眾人感歎流連,不禁沉浸其中。
嵇九玉抬頭四顧的時候,剛巧見到一片花瓣落在夏沽城的頭上,正正中中的位置,把他整個人都襯得柔和了些,又有些憨厚的感覺。他不禁失笑,用袖子遮住了嘴。夏沽城轉頭問他笑什麼,他也隻是搖頭不語。夏沽城疑惑地把頭轉了回去,嵇九玉見他沒發現頭上的花瓣,也並未提醒他,隻悄悄把手放到他身後,想要將其摘去。
手剛碰到夏沽城頭頂,便被人覺察抓住。夏沽城一隻手箍住嵇九玉的腕子,另一隻手往自己的頭頂摸,他把那片花瓣拿了下來,以為是嵇九玉故意為之要整他,於是不滿道:“你往我頭上放片花瓣做什麼?”嵇九玉把手抽了出來,一邊揉手腕,一邊說道:“它自己落下來的,關我何事?”“那你為什麼要把手放我背後?”夏沽城又來一句質問,嵇九玉正準備辯解,卻見樂台周遭的燭火瞬息一半,整層樓突然黯淡下來,在昏黃明滅的燈光之間,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
“風月不留秋,願做春裏浪子;牡丹香染袖,難為花下正君。”
霎時,幕後一陣琴鼓交響之聲打破了長久的喧鬧。未見其人,但見七尺紅袖飛舞而出,是暗境之中唯一的鮮明,直攝眾人眼目。那個被殷切期盼的人碎步走上樂台,纖細的身段甩著水袖,翩然的姿態謝盡風華。一身海棠紅像搖晃的火焰不斷燃燒,又好似一朵不滅煙花。台下的人雖看不太清,卻也癡迷在這絕妙的舞姿裏。
不消半刻鍾,琴聲與鼓聲戛然而止,台下一片鴉雀無聲,片刻後又開始竊竊私語。倏然,燭火重添,周遭再次明亮起來,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台上,已然將那人容顏看得真切。
長發如瀑,頭上戴著一個花型金冠,雙耳墜著兩隻蝴蝶耳環。額發掃濃眉,杏眼藏春水,唇上抹胭脂,羨煞世間花。
嵇九玉看著那人,便開始驚歎造化這種東西,真是不能料想。在他的眼中,世間美色,要屬夏沽憐最是上等,再無人可與之媲美。卻終究要怪自己見聞太過淺薄。和“高處不勝寒”的美不同,這是一種豔到極致的豔;與表麵的濃妝淡抹有別,這是從骨子裏浸透出來風流。“名字是醉花君,隻怕最擅醉人醉心。”他心下讚賞,麵上卻不表露自己的心思,不似其他慕名而來之人,此刻已看得神情呆滯。
醉花君斂起水袖,走到椅子處坐下。他翹起一隻腿,搭在另一隻上,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小腿。眾人這才發現他並未著履,光腳上的台。他的腳踝上掛著一串檀木佛珠,與他的綺豔格格不入,卻更添幾分妖異。他扶著麵前的箜篌,舒然一笑,便是萬花失色。他撥出第一個樂音,深沉凝重,叫人心悶。台下的人都豎耳傾聽,緊接著又是幾個高而短促的音響起,好似寒鴉鳴啼。“是《忘川別恨》!”有人認出了這首曲子,急於說給他人聽,卻很快引起了旁人的不滿和鄙夷,讓他快些閉嘴。
醉花君漸入忘我之佳境,箜篌音調激揚婉轉,展現萬千淋漓變幻。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輕撥聲漸緩,促弦弦轉急。忘川之畔,三途河上葉舟蕩;閻羅殿前,輪回途中誰人傷?隻有綿綿雨雪,眷顧昔日未折楊柳,哪見四季微風,拂過枝頭相同落花。有人心神領會這無言之悲,有人隻是專注那姣好之顏,無論如何,台上台下寂靜一片,再聽不見人聲。
正當眾人靜聽箜篌的時候,問仙樓外忽聞嘈雜吵鬧之聲。一群混混推開了擠在門口的人,直往問仙樓內走。他們一個二個行為粗魯,凶神惡煞,嚇得一些人自覺讓開了一條道。“發生何事?”夏沽城想走過去看看,但袖子卻被嵇九預拉住。“先別過去。他們應該是找台上那個人的。”夏沽城想他說得也是,他們本身離樂台就近,也不必特意走過去了。果不其然,那群混混徑直走到樂台前,為首的那個衝台上的人吼道:“你就是醉花君?”
台上之人並未回答他的問題,仍就彈著箜篌,仿若任何事情都與他無關。那混混頭子自覺被臊了麵子,頓時生怒,揪起一個在一旁圍觀的人的衣領,指向台上,氣急敗壞地說:“老子問你,他是不是醉花君?”這個混混臉上有塊三寸長的刀疤,既醜陋又凶狠,此刻更是青筋暴突,目眥盡裂,把麵前這人嚇得不輕。他不由得雙腿發軟,戰戰兢兢地答:“是……是。”
此刻,台上的樂聲終於停止。醉花君彈完這曲,終於站起身來,輕瞥了那些混混一眼,然後懶懶散散地說道:“不知諸位前來,有何貴幹?”
作者閑話:
風月不留秋,願做春裏浪子;牡丹香染袖,難為花下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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