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車夫走後，他的日子也一點點寧靜下來。他的傷在慢慢好轉，，現在經可以靈活地自由走動。他想，他該走了。
    他將自己的東西一點點收拾起來，跟張大娘和李嬸兒他們道了謝，小崽子們拉著他依依不舍。
    “雲哥哥，雲哥哥，你不走可不可以？”
    “我們不想你走，雲哥哥，你留下來吧。”
    一個個小崽子將他圍得水泄不通。他就不明白，他將不喜歡表現得那麼明顯，這些小崽子還是會一如既往得纏著他，難不成他命犯崽子？
    頭疼的掩著額頭，李大果衝小崽子們恨鐵不成鋼。
    “都嘰嘰喳喳成什麼樣子，有本事以後自己下山去闖蕩！！”
    小崽子們想說話又不敢說，一個個氣呼呼。
    “李叔叔，你再這樣我們以後不理你了。”
    李大果一樂。
    “嘿，你們這些小崽子，誰還稀罕你們不成。”
    小崽子們泛著淚花兒委屈地看張大娘，張大娘瞪李大果。
    “你都多大個人還和小崽子計較，也不怕李嬸兒知道數落你。”
    一聽到李嬸兒，李大果果然不說話了，吭吭哧哧地將背後的包裹取下來。
    “這是我奶給你做得新衣服新鞋，本來說多做些的，時間趕不上了，她眼睛也不好……”
    柒香雲沉默著將包裹接了過來，將一瓶丹丸遞了過去。
    “替我謝謝李嬸兒，這些藥是我從門派裏帶出來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李大果將藥瓶接了過去。
    “算你小子有良心。”
    “我走了。”
    “走吧走吧！”
    李大果不耐煩地擺手，張大娘讓他好好保重，小崽子們一個個哭唧唧地跟在身後，柒香雲頭疼地回身，看著小哭包耐著性子，又覺得這些小孩兒可憐，生在這麼一個土匪窩。
    這些孩子都沒有資質，就算有他也沒有辦法帶走。現在東洲等著看他笑話的人多的是，像個泥菩薩自身難保。
    “你們要好好做人，長大以後不要在山上呆了，下山去找個好營生，或者去學個好手藝，知道嗎？”
    “雲哥哥，我們還會再見嗎？”
    柒香雲繃著臉沒有回答他們的話，轉身就走，到了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才傳來一聲似有似無。
    不會了。
    小崽子們放聲大哭，哇哇的聲音傳出很遠。
    下山的路很陡，他也走得很穩，這條路下去往左一直走就是之前把他帶上山的官道。
    天高地遠，茂密的山林從山角一點點壘上山頂，寨子隱沒在樹梢，看不見分毫。
    沒有修為，他隻能一路走走停停，隱隱覺得離這座山的邊緣越近，禁錮許久的修為似乎也有了一絲鬆動。
    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血一樣的影子在山路上一路疾跑，看到他後突然衝他跑了過來。是二當家。
    “快，我姐受傷了，你快去幫幫她。”
    “這個忙我不能幫。”凡人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修真者不能插手，否則會引來天罰。
    二當家聽了他的話瞪大了眼，血糊糊的手緊緊拽住他的衣襟，語氣狠厲。
    “我不管你能不能幫，但是你要知道，她懷孕了。”
    天地轟鳴，他突然發現好像聽不見二當家在說什麼，又覺得有些無奈，複雜的情緒像打翻的多味瓶。懷孕了？
    “你去不去。”二當家咬著牙瞪他。
    二當家比他矮，做出這樣的動作其實並沒有什麼威脅力，他神色複雜地看著二當家默默跟在他身後。
    每個人身上都有血，一個人清點完人數跑過來。“二當家，我們死了三個兄弟。”
    “艸”二當家罵著髒話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姐呢？”
    “大當家流了很多血，現在還昏著。”
    “血止了嗎？”
    “止住了。”
    “二當家，我們現在走嗎？”土匪問了一句。
    “現在就走。”二當家回頭看柒香雲。
    “你照顧好我姐，我去集合兄弟們回寨子。”
    “她真的懷孕了嗎？”柒香雲抓住轉身欲走的二當家。
    二當家甩開他的手，看著他冷笑。
    “你他媽不會自己去看嗎！走了，兄弟們。回寨子。”
    柒香雲沉默地看向躺在樹蔭裏的玲，那一刻他似乎聽到心底無力又無可奈何的歎息。
    玲比較瘦，躺在那裏孤零零的，小腹確實似乎比以前多了不明顯的突起，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旁邊的人想將她背起來，柒香雲攔住他。
    “我來吧。”
    他們一步步快速地往山上跑，柒香雲有些跟不上，但還是緊跟著沒掉隊，玲的血糊了他一背。到寨子的時候個個都喘著粗氣揮汗，寨子裏的人被他們一身是血的樣子嚇住了，二當家推著柒香雲往寨子裏跑。
    “快，趕緊的，把我姐送房間去。張大娘，麻煩你讓張叔帶著藥箱來一趟。”
    張大娘趕緊答應著去找張叔。和二當家一起將人送回屋裏放平在床上，二當家又開始催他。
    “趕緊的，快去給我姐找身衣服來。”
    “……”柒香雲沉默地看著他“衣服在哪兒。”
    二當家又罵髒話。
    “你他媽和我姐睡了這麼久連她衣服在哪兒都不知道！”
    抱歉，他確實不知道。
    二當家無可奈何地瞪著他，指著右手邊的小櫃子。
    櫃子裏的衣服碼地整整齊齊，都是玲長穿的。他勾著肚兜。
    “這個要嗎？”
    “你他媽沒用的廢物，你見過哪個女人治傷脫肚兜的，我姐又不是胸被剜了！”
    他想了想玲對他做得事，還真沒發現她哪裏像個女人，除了性別。
    張叔很快就背著藥箱進來，張大娘和幾個婆子端著清水一大串往屋裏趕。見到他兩不高興地吹了吹胡子。
    “把衣服放著，你倆趕緊給我滾出去。”
    二當家灰溜溜地拉住柒香雲跑到外麵去。
    裏麵時不時端出一盆血水，隔壁的幾間屋子有小崽子和大人的哭聲。
    “該死的。”二當家仰天一吼。張叔從裏麵把門打開瞪著二當家。
    “別處發瘋去。”
    二當家奄奄地不說話。將那幾間屋子一間間走遍了，摔碗摔盆的聲音隔著牆都能聽到，二當家被一腳踹出門外，躺在地上看天空。柒香雲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你知道嗎，我們這次死了好幾個兄弟……有一個崽子沒了爹，王婆婆沒了兒子，大柱他爹娘也沒了兒子……都說一個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到他們死了兒子死了爹……你知道嗎”二當家指了指麵前這間屋子。
    “我就是被大柱他爹一腳踹出來的，老當益壯啊，其實再生個也不是不可以。”
    柒香雲本來以為他要說什麼傷心難過的話，卻沒想到來了這麼一句，順利被噎住。
    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紅眼睛老頭在門後一閃而過，一個巴掌大的鐵壺栽在二當家額頭，瞬間流了血。他不在意地笑了笑。
    “做人真難啊！”
    柒香雲心裏附和著。
    是啊，做人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