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宋慕揚的第三天。
    病號昨晚情況很不好，除了高燒不退一直說胡話，半夜還吐了好多次。吐到後來，胃裏空的連水都沒有了。
    林息嚇得一夜未睡，大半夜無人求助，隻好不停地給自己打氣，用冰塊給宋慕揚一遍遍地降溫。第二天卻是一天的課。林息等到醫生來了才離開，韓睿也答應放下手頭的工作，下午過來做看護。
    林息昏頭昏腦地坐在大教室裏，根本不知道自己聽了些什麼。中午在食堂裏一邊吃飯一邊給韓睿發短信。
    聽見背後有人喊他。卻是邢飛。他依舊吊著胳膊，臉色很不好。
    “這幾天你去哪了？我電話你也不接，短信你也不回。”抓住林息的胳膊，聲音裏掩飾不住的怒氣。
    林息簡直上下眼皮都在打架，沒有精神扯謊，“慕揚哥哥病的很嚴重，沒人照顧，我去做幾天看護。”
    邢飛怒不可遏，“他那麼有錢，需要你這個免費的看護？林息，你忘了他怎麼欺負你的！能不能有點骨氣！”
    他抓住林息那瘦弱的肩膀，隻把眼前的人搖晃地暈頭撞向。
    “你別搖，我暈。”林息的臉突然就變得有些蒼白。
    邢飛這才想起他也算大病初愈了沒幾天，精神還沒完全複原。
    鬆了手，語氣卻還在掙紮。
    “林息，別去，好不好。”
    林息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林息覺得最近的邢飛變得讓他不認識了。
    “他需要我。”林息後退了一步，躲開他的目光。
    “我。。”邢飛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想說什麼。
    “我也。。我也。。”
    然而我了半天，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憋紅了一張臉，像泄了氣的皮球，轉身走了。
    林息一臉莫名。完全不懂他在搞什麼。
    回到宋慕揚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韓睿還在。
    林息最近許久未見他，卻總能在網上看見他的消息。韓睿似乎真的不太一樣了。今天他的頭發染成了一種很自然的咖色，妝容似乎也和原來大不相同，氣質簡直提升了不止一個level。用他同學的話說，就是“星味兒“濃了。
    林息卻忍不住覺得陌生。
    “哎呀，小祖宗你可回來了。怎麼你也瘦成這樣了，嘖嘖。“一張嘴卻還是那個韓睿。
    林息一聽他說話就想發笑。“韓睿哥哥。”
    “哎。吃飯了沒？外賣給你留冰箱了。慕揚中午喝了粥，還睡著呢。“
    “慕揚哥哥怎麼樣了？“
    “今天換了藥，好多了，下午還坐起來會兒。倒是你臉色不太好。這幾天照顧這麼個討厭鬼，累了吧。“一副親媽相。
    林息笑笑，“那就好。我沒事，就是有點困。“
    韓睿伸手摸摸他頭，“小可憐見兒的。宋慕揚這家夥，什麼都喜歡悶著，要是他惹了你，可別往心裏去。一人一場大病，也是兩個奇葩。你倆別互相折磨了，且行且珍惜啊親。”
    林息並未太懂韓睿話裏的意思。剛要被他最後一句逗笑，卻想起一件事來。
    “韓睿哥哥。”
    “嗯？”
    “我。。我長得像沈柏筠嗎？”林息咬著嘴唇，心事重重。
    昨晚宋慕揚燒的糊塗，又拉著他叫了幾聲柏筠。
    好在宋慕揚隻是拉著他的手，並未作什麼出格的事情。片刻後他似乎又清醒了，可憐兮兮地道歉，林息心裏鬱悶，卻也舍不得苛責他這個病人。
    韓睿怔了一怔，以為宋慕揚又跟林息說了什麼，忍不住想折回樓上把宋慕揚抓起來抽幾個大嘴巴。林息卻把那日和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他的臉越來越紅，開始還忍不住觀察韓睿反應，後來卻語氣越來越猶豫，也不再敢看韓睿的表情。
    韓睿的表情嚴肅，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息的問題。
    原來隻是因為沈柏筠麼。
    原來隻是因為那孩子的眉眼和沈柏筠有幾分相像麼。
    他還說呢，宋慕揚那麼長情的人，怎麼會這麼短時間對一個孩子產生興趣。
    他離不開的，是林息給他製造的假象。
    可是即便是因著這樣開始，那情卻也是不爭的。韓睿覺得有必要找個機會和宋慕揚聊聊。這孩子不能被當作沈柏筠的替身。
    “宋慕揚他早忘了那個人，隻是迷糊著看錯了。你和沈柏筠，一點都不像。“韓睿肯定地說。
    知道韓睿有些安慰自己的意思，但聽他這麼說，林息漸漸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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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慕揚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睜開了眼睛。
    “餓了麼？“林息很自然的用手試了試宋慕揚的體溫，一點都不燙，真好。
    宋慕揚坐起來，對他笑得溫柔，”我還好。你吃飯了嗎？“
    林息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又咬了咬嘴唇，“吃了。”
    林息每次撒謊都是這個表情，宋慕揚早就了然於心，忍不住刮了刮他鼻子，“你可騙不了我。我今天好多了，一起吃飯吧。”
    鼻尖的溫度讓林息的心跳的快了起來。
    兩個人難得在餐桌上吃了皮蛋瘦肉粥。
    宋慕揚前幾天病的沒有人形，碗都端不住，難得過了幾天不洗澡的日子，今天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林息戰戰兢兢地坐在浴室門口，手觀眼，眼觀心。怕他突然暈倒在裏麵，豎著耳朵一絲動靜也不肯放過。
    他似乎聽到了那水流打在宋慕揚皮膚上的聲音，腦袋裏立時有了畫麵。這麼一想，臉都紅到了脖子根。
    宋慕揚一身清爽的從浴室出來時，林息還是衣服臉紅脖子粗的表情。
    宋慕揚知道他在想什麼，覺得好笑卻也不戳破。他身上有著好聞的沐浴露的味道。
    林息垂著眼睛不敢看他。
    “你也洗個澡吧。”
    這幾天林息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他，連衣服都沒怎麼換過。
    “我。。我不用。”林息的鼻子尖也紅了。
    宋慕揚忍不住就想逗逗他。湊近他身體，假裝吸了吸鼻子，“都餿了。”
    林息的臉騰的一下又變了個色兒，紅得簡直透著黑了。宋慕揚憋笑憋得辛苦。林息前腳剛邁進浴室，後腳又走出來，“我。。我沒帶睡衣。”
    這是個問題。林息還沒怎麼發育，大概要再過兩歲身高才能長起來（想到這便覺得有點罪惡），他的睡袍大概能給林息拖地了。
    想了想，從衣櫥裏翻出一件棉質的淺色襯衣遞給林息。林息看著這襯衣，想到韓劇裏女主角穿著男人襯衣賣弄風。騷，風情萬種的樣子，內心忍不住邪惡了一把，紅著臉抓著襯衣就去洗澡了。
    沐浴後的林息頭發濕漉漉的，襯衣被他穿成了袍子，卷起的袖子露出雪白的小臂，下擺處隻露出細瘦潔白的小腿兒，有些不知所措。
    宋慕揚竟覺得自己的眼神很難從那誘人的小白腿上移開。
    “床很寬的，你上來睡吧。”宋慕揚輕聲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反正現在不上來，你每天半夜也會自己往床上爬。”
    這話把林息說了個大紅臉。原來他都知道！這幾日雖然每天林息都睡在地毯上，早晨卻都會在床上醒來，記憶裏也全然沒有怎麼上床的印象。
    原來是自己爬到宋慕揚床上的！
    林息啊林息，你怎麼會幹這麼丟臉的事情！
    默默把自己罵個狗血噴頭。
    宋慕揚卻像早就料到他會有這反應似的，看著他，笑著替他掀開被子。林息紅著臉爬上來，離得遠遠的躺下。
    宋慕揚關了燈，四周一片黑暗，也很安靜。安靜到林息隻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心跳得很快，快的都要吐了。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似乎誰都不願打擾此刻的寧靜。
    “慕揚哥哥，”還是林息先憋不住了。
    “沈柏筠。。他回國是專程來看你的嗎？“林息提到這個名字，不知道身旁的男人會不會回答自己。
    宋慕揚有點懵，呼吸也有些急促。沈柏筠回國了？”誰告訴你他回來了。“
    這下換林息聽不懂了，“我給你送手機的那晚，他不是還和你，還和你。。”林息說不下去了。
    宋慕揚終於聽懂了。原來這孩子把那天的Tommy當成了沈柏筠。難怪，以他的年齡，大概根本不能理解成人世界的複雜吧。
    “那不是沈柏筠。他叫陳米。”宋慕揚靜默了一會兒。
    隔著黑暗都能感覺到那孩子的震驚。嘴裏愛著一個，床上卻睡著另一個。純潔如林息，應該是接受無能的吧。
    宋慕揚坐起身來，黑暗中想點一支煙，卻想起煙早被韓睿藏起來了。他悻悻的縮回手。
    “陳米是個畫油畫的。他神經脆弱，不理他，就想盡辦法跟蹤我。柏筠走了之後，我整日喝的爛醉，做了許多荒唐事。有天早晨我醒過來，就在酒店的床上，旁邊躺著他。我們相互依偎取暖，卻沒法正常相處。我沒辦法接受他的感情。。”
    靜默的少年慢吞吞地靠近他，試探性地抱住他的腿。
    宋慕揚聽到少年低低的抽泣。少年的臉也貼著他的褲腿，那淚水將他的衣服都濡濕了。
    “所以，他不會再出現了。”
    林息沒作聲。半晌抱著膝蓋慢慢坐起來。
    黑暗裏宋慕揚的樣子有些疲倦和脆弱，“我不想為自己辯白什麼。林息，或許你覺得那樣很惡心吧，不喜歡還要做那種事。”
    林息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眼睛裏都是受傷的神色。
    宋慕揚當他是默認了。自嘲地笑笑，“讓你看到那種事，很抱歉。我沒法改變過去。但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讓我第一次有了重頭再來，彌補一切的想法。所以林息，”宋慕揚轉向林息，眼中是從他未見過的溫柔。
    “讓一切從頭開始。好嗎？”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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