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睿第二天早晨醒來，又變回了那個飛揚跋扈，口齒伶俐的韓睿，依舊活蹦亂跳的繼續做他的十八線小平模，二十八線網劇小龍套。宋慕揚看他表麵沒什麼異樣，暗自鬆了口氣。
    生活還在繼續。最近韓睿也忙，於明暉也忙，雷格依舊不見蹤影。和Tommy談了一次，他終於開始考慮慢慢離開自己，開始新的人生。
    宋慕揚難得過了幾天悠閑的日子。他炒掉了腦子瓦特的文案編輯，找了個剛畢業的實習生，難得好脾氣的當起了老師傅。
    台裏今天接待了幾個學生社團過來參觀，一樓的大廳裏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很有菜市場的韻味。宋慕揚從小會議室裏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
    他嫌吵，眉頭立馬擰成個川字。正要快步走開，那小實習生卻叫住他跟上來，拿著一篇文案問個不停。
    他心裏暗罵這實習生眼色都不長的，努力壓住脾氣給他一條條耐心解釋。
    “宋先生！慕揚哥哥！”身後傳來奶裏奶氣的驚喜叫聲。
    宋慕揚感覺周身的細胞都凝固了。
    他嘴角抽了抽，艱難的轉過身朝那聲音的方向看去。那實習生看他臉色不善，也跟著轉頭去看。
    是林息。
    那孩子站在一群比他高了一頭不止，呆頭呆腦的大學生中間，一臉驚喜地向他這邊揮著手，那表情和電視上中了五百萬大獎的彩民簡直別無二致。
    下一秒，宋慕揚便驚恐的看著他從隊伍裏興高采烈的朝自己跑過來。他一隻手忍不住捂著腦袋，爾後聽見自己耳鳴的聲音，簡直想裝作不認識他。
    從小到大，第一次聽見別人這麼叫他。他有病麼。
    下一秒鍾，有病的孩子就一陣風似的跑到他跟前。
    宋慕揚一眼就瞅見他帽子上那圈巨大無比的粉色的毛。不禁又一陣膽寒。
    “真的是你，你今天有點不太。。一樣，我還以為看錯了。”林息訥訥的隻顧著傻笑，撓頭的樣子好像一隻稚拙的小動物，“你怎麼在這呢。”
    宋慕揚心想這話應該問你吧。他今天戴了一副細長金邊的框架眼鏡，自己照鏡子都覺得有些斯文敗類的風采。他知道林息說的不一樣是指這個。“我在這工作，你怎麼來了？”
    “我們學校廣播社團過來參觀，我是話劇社的，當然就跟著過來了，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你。”
    宋慕揚完全沒聽出這個因為所以的邏輯，他看著孩子興奮的紅撲撲的小臉，不懂他的興奮從何而來。
    身後不遠處，林息的那群同學都在往這邊張望。“好帥啊，“”是啊“。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宋慕揚選擇無視，實習生一臉不確定的神色，
    “暮陽老師。。“
    “嗯，你接著說。“
    林息愣了一下，而後尷尬的呆立一旁，走也不是，打斷也不是。他又在撓頭，像一隻手足無措的猴子。
    宋慕揚沒在看他，眼睛餘光卻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直到看他鼻尖的小黑痣似乎都開始發紅。
    那實習生終於問完，抬起眼睛像看猩猩一樣的看了林息一眼，才轉身走開了。
    宋慕揚低頭看著他，卻躲避著他的眼睛。“還有事嗎？”
    “那啥，”林息撓撓頭，“他為什麼叫你慕揚老師，不叫你宋老師？”電台的人都這麼任性的嗎？
    “我做主持的名字就叫暮陽，這裏很多人不知道我本名。”
    “暮陽？你是那個主持人暮陽？”林息的呼吸變得急促，“你是寫推理小說的那個暮陽老師嗎？”
    宋慕揚不明所以。“是寫過一本。你看過？”
    “真的是你！！！你是暮陽哥哥！我是你的粉絲！！你的節目我也都有聽！”林息高興地簡直要跳起來，怪不得從第一麵便覺得這人聲音熟悉，可壓根兒沒敢往那上麵想。“請收下我的膝蓋！”
    宋慕揚還以為他真的要下跪。這傻兮兮的少年若幹出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誰知道他隻是90度鞠了個躬。遠處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好多向這邊張望過來。
    宋慕揚感覺自己像是被戲耍的猴子，心裏不免有些焦躁。
    “我們還有個QQ群呢，我記得你也在裏頭，隻是沒見你空降過。大家後來都說那qq說不定也是個假的。”
    宋慕揚記起來了，那是當時雜誌社要求的，他雖然不耐，也隻能加了，但卻隨手把消息屏蔽了。而且那賬號也已棄置不用很久。
    “是有這麼回事，”宋慕揚這會兒覺得口幹舌燥，很想快點結束這段沒營養的對話，“不好意思，上班時間，我得走了。或者，咱們換個地方聊？”
    林息聽出他話裏謝客的意思，眼睛裏的火焰終於不再那麼高漲。也是，和他這樣的小孩子有什麼好說的呢，宋慕揚一定覺得和自己聊天很乏味吧。
    低著頭“哦”了一聲。
    宋慕揚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也察覺到他每根頭發絲兒以及帽子上每一根毛都寫滿了失望。難道他過分了？是不是跟孩子說話的時候需要照顧下對方的自尊心？
    他心裏湧進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又忍不住暗自咒罵自己無聊。
    還沒想完，那孩子卻抬起頭，表情雖有些小心翼翼，但卻又複朝氣滿滿。
    真是瞎操心。
    “我。。我可以采訪你嗎？我是說，我是說等你有時間的時候。”
    宋慕揚不明白他說的采訪是什麼意思，“采訪我做什麼？你們話劇社的還兼職做記者？”
    “不是不是，那是另一個社團，學校校報也是我們來編，“林息趕緊解釋道，”今天參觀回去要寫一篇采訪，可以發表到校報上。我們學校很多人都聽你節目呢。。我想采訪你，可以嗎。“
    宋慕揚無語，心想你的采訪關老子毛事。
    正想不留情麵的拒絕，卻對上林息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正在毫不留情的發射出請求的光波。
    宋慕揚腦袋裏飛快掠過沈柏筠那張臉，拒絕的話再說不出口。
    他的毒舌功力在這孩子麵前每次都會大打折扣。真要好好說的話，他倆的關係也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可是那眼睛。。
    “我考慮考慮。“宋慕揚聽到自己口中發出這聲音。
    “啊。。太感謝啦，那我過幾天聯係你！慕揚哥哥我走了！“林息激動的手舞足蹈的跑開了。
    宋慕揚雖然沒同意，但也沒直接拒絕。給自己惹了這麼個大麻煩，更重要的是竟然沒有糾正他對自己的傻缺稱呼。此時此刻他很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晚上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宋慕揚等夜宵的時候，想起白天林息提到的QQ群。那賬號還是剛回國的時候申請的，很久沒登陸了，密碼卻清楚記得——他所有的密碼都是沈柏筠的生日。
    未讀消息很多，最久的可以追溯到四五年前。
    除了開頭的幾句讚美，後麵大部分都是些沒營養的YY。自從發現群主根本不會出現，那群讀者就各種推斷他這個隻寫了一本小說便不知所蹤的神秘作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形象。當然也有推理小說情節的。他那本推理小說是連載，當年剛回國，閑來無事就寫了，每周一刊登在某推理雜誌專欄上。所以每次出了新刊，都有一波熱烈的討論。
    宋慕揚從冰箱拿出罐啤酒，一邊漫不經心飛快的瀏覽聊天記錄。一個叫做“林中小溪”的賬號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傻缺的名字，白癡也能看出是林息的賬號。宋慕揚一麵哂笑，一麵耐著性子看他的信息。意外的是這孩子一句廢話沒有，推理完全嚴密，邏輯感嚴謹。如果不是見過那孩子每次見了自己都一臉嬌羞冒著鼻涕泡兒的傻樣兒，他還真以為寫出這些文字的是個帶著黑框眼鏡一臉嚴肅的大叔。
    精神分裂麼。
    他的留言一直持續到小說2/3的地方。
    “我知道了。凶手是XX。”
    下麵都是一片恥笑的聲音。因為從表麵來看，XX確實和案情本身八竿子打不著。後麵便沒有了少年的記錄。
    宋慕揚的手頓住。
    因為XX就是最後的凶手。
    這孩子總是讓他意外。他看著“林中小溪”這個傻兮兮的網名，仿佛透過它又看到那雙和沈柏筠幾分相似的眼睛。
    柏筠。。
    他開始認真考慮接受少年的采訪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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