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因為身邊還睡了一個人，所以他翻身的時候盡可能不發出聲響。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他本來麵朝著牆，聞聲悄悄地轉過身，齊楓柔和的俊臉近在眼前。
    他的睫毛隨著呼吸撲簌簌地輕顫著，葉程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目光落到了齊楓緊閉的嘴唇，盯了好一會，突然大著膽子伸出手指輕輕劃過他的唇邊，剛碰觸到就立刻收回了手。
    他的嘴唇依舊冰涼，葉程枕著手臂看眼前的人，看了很久很久，他走進了夢裏。
    早晨，葉程是被自己的生物鍾叫醒的，他吃力地睜開眼，看到身邊熟睡的人，才終於確認昨晚發生的一切並非夢一場。他習慣性地笑了一下，輕輕地起身，躡手躡腳地跨過齊楓，本來睡著的人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齊楓揉著眼睛，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聲音問他：“你去哪？”
    “對不起，吵醒你了吧，你繼續睡吧，我要去打工。”
    “什麼工啊？這麼早。”
    “送牛奶。”
    “我也要去。”
    “啊？”
    葉程騎著電動車飛馳在微涼的清晨裏，齊楓坐在他身後，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思緒跟著電動車停止又飛馳、停止又飛馳……
    葉程終於送完了所有的牛奶，他帶著齊楓來到路邊的一個早餐鋪，“你要吃什麼？”
    “我不餓，鬼不用吃東西。”齊楓笑著說。
    “是嗎……”
    早餐鋪的老板看著眼前自言自語的小夥子，一臉疑惑。
    葉程靠在電動車上安靜地吃著早餐，齊楓靜靜地看著他，突然開口問：“你每天都要這麼早起來送牛奶嗎？”
    “沒有啊，我這是兼職，那裏缺人了就會找我，正好今天缺人。”
    “這樣啊……”
    “等一下我還要去飯店做兼職，”葉程低頭看著吃了一半的包子，聲音有點低落，“那什麼……我每天除了打工就是打工，你這麼跟著我，其實會挺無聊的……你要不要……”
    “我不要。”齊楓抓住他的手，“你不是說要收留我的嗎？這就想丟下我了？”
    “我沒有！”聽到齊楓的話，葉程急了，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別說這種話了。”齊楓拉過他的手，“走吧，去你打工的飯店。”
    葉程站在飯店門口，有點苦惱該如何安頓齊楓，總不能讓他跟著自己端盤子吧？
    齊楓看穿他的心思，懂事地說到：“我就在門口等你。”
    “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待在外麵，我去找經理說說看，能不能讓你在休息室呆一會。”
    前來上班的其他員工看到葉程對著空氣說話，吃驚地問他：“小葉，你這幹嘛呢？沒睡醒？你跟誰說話呢？”
    葉程愣住了。
    齊楓很快意識到了什麼，湊過去在葉程耳邊說到：“他們好像看不到我。”
    葉程機械地點點頭。
    “這下我可以為所欲為了。”齊楓伸了個懶腰，又湊到他耳邊，“你要假裝看不到我，不然別人會以為你神經病的。”
    葉程又點了點頭。
    拉住葉程的員工看到他木訥的表情，有點擔心，“小葉，你沒事吧？”
    “啊？啊……我沒事，今天起得有點早，腦子還糊塗著呢。”
    “嚇死我了你，還以為你魔怔了，趕緊進去吧，晚了領班又要叨逼叨。”
    “好嘞。”
    齊楓跟著葉程進了更衣室，看著他換上工作服，他的身材很好，就算是服務員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依舊帥氣不已。他盯著他修長的雙腿多看了幾眼。
    飯店生意很好，葉程忙得熱火朝天，顧不上和齊楓說幾句話。齊楓如影隨形地跟著他，無聊了就坐在廚房裏呆呆地看不斷進出的工作人員。
    他發現葉程熱出汗了，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一揪一揪地搭在額頭上。看得出來，他已經很疲憊了，但是臉上的笑意依舊不減，他總是給人陽光般的感覺，從第一次見到就是這樣，齊楓撐著腦袋想。
    他站起身想給葉程幫忙，卻被他攔住了，“你瘋了？想嚇死人麼？”葉程用隻有他倆聽得清的聲音提醒到。
    是啊，他是鬼啊，怎麼給忘了呢。
    齊楓苦笑了一下，想拿餐盤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跟著葉程去了包間，聽到裏頭傳來吵鬧聲。
    “我說你這服務員是什麼態度啊？上菜上的慢就算了，還不能說了？！”他走進去，看到一個西裝革履身材卻很敦實的男人正坐在位置上扯著嗓子喊。
    “我都說了今天顧客很多，請您再稍等一會，是你先說我‘沒用的東西，上個菜這麼慢’，我憑什麼看你臉色？”被罵的服務員是個學生模樣的男生，帶著孩子般的桀驁和不忿，一臉不服氣。
    敦實的男人聞言更生氣了，正要發作，葉程走過去阻止了他，“先生這是您的菜。”他把一盤菜端到了男人麵前，然後彎下腰道歉：“讓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這孩子是兼職的學生，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還請您多多諒解。”
    “兼職的就能這麼囂張了？家裏窮有本事兼職，沒本事看別人臭臉了？”
    “你說什麼！？”男人的話徹底激怒了學生服務員，他作勢衝了過去，被葉程攔住了，他把學生拉了出去。
    齊楓看到他對學生說了幾句話，然後又進了包間，走到那個男人麵前，清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先生，在你想受到優待之前，請先學會尊重別人。這是你的最後一道菜，請好好享用。”說完他轉身出了房間。
    齊楓跟了出去，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重新走回屋裏。敦實男正站在桌前，義憤填膺地高談當今社會底層勞動人員越來越不會尊重人的現象。他走了過去，不動聲色地把男人身後的椅子往外拉了一點。
    齊楓壞笑著走出了包間，如願以償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哎喲”。
    天已經黑了，葉程載著齊楓疾馳在夜色裏，夜晚的涼風灌進他們的身體。
    “今天你對那個兼職的學生說了什麼？”齊楓坐在他身後迎著風大聲地問。
    葉程也用同樣大的音量回答他：“沒說什麼，就是讓他別惹事，別因為這麼一個人就丟了工作，不值當。”
    “你不生氣嗎？聽到那種話。”
    “生氣啊，但是沒有辦法，總會有這種人存在，沒辦法避免的。”
    “你脾氣真好。”
    “哈哈哈哈哈哈……是嗎？我隻是覺得能忍則忍，不過不能忍的時候就不必再忍了，今天這情況還可以了，我還遇到過更奇葩的。”
    “多奇葩？我要聽。”
    “回去講給你聽……”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卻一句一句消失在晚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