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謨在網上查了一下秦鼎藥業。是京市知名的生物製藥公司，和市內多所醫院有著良好的合作。
    他拿起桌上孟帆之前留的名片。上麵寫著他的頭銜是項目部副經理。網上查了查，他的身份看起來沒什麼可疑的。
    蔥鬱的紅色月季在門口的花壇裏肆意招展，黑夜中仍然看得十分分明。嚴謨和方溫順著光滑的瓷磚進了住院部。
    這裏是京市仁德醫院，國家三級乙等醫院，秦鼎藥業和這家醫院有良好的合作。
    費恩從紅岩草中提取出的Q1，就是在這裏進行的臨床實驗。
    嚴謨和方溫在京市隻逍遙了兩天，就進了費恩的私人實驗室，研究紅岩草化成一灘液體的原因。
    費恩也在研究的過程中，給他們講述了紅岩草的一係列研究進程。
    Q1這事，費恩並不隱瞞嚴謨方溫兩人，今天他倆就是來醫院看看臨床實驗的效果怎麼樣。
    全麵了解了紅岩草，包括從它裏麵提出的Q1，才能更好找到問題所在。
    乘坐電梯，兩人很快到了最頂樓，五樓。
    剛出電梯，就隱隱約約聽見人聲，這裏並不像其它樓層那麼安靜。
    往前走了幾步，經過護士台時，發現並沒有站著值班護士，隻聽見前方一陣乒乓作響。
    兩人向前走去，看見此時走廊走出來兩三個被聲音吵醒的病人家屬。
    看來是病房出了什麼突發情況，值班護士趕過去了。
    方溫和嚴謨走了幾步，就看見醫生護士推著推車，從一間病房裏出來，風馳電掣般駛過兩人身邊。
    方溫身邊正站著一個中年婦女，看穿著打扮，是照顧人的護工。
    隻見她盯著遠去的急救室，小聲說道：“又進急救室了。人這一輩子，都有各自的命數。掙紮是掙紮不來的。”
    這話聽著著實有幾分怪異，方溫偏了偏頭，“阿姨，你為什麼這麼說？”
    看見麵前是個年輕的小帥哥，中年婦女搭理了幾句，“就剛剛被送走的那位，大車禍來的。本來時日無多，惜命哦，自願注射了什麼新藥物，三天兩頭跑急救室。這麼折騰，還不如安安靜靜度過最後的時日。死前怎麼遭這樣一回罪。”
    大概是在醫院裏做護工，見的死人太多了。中年婦女說起死啊什麼的，麵色很平靜。
    方溫笑了笑，沒說話。
    哪怕是有一線生機，人也要掙紮著求命，怎會心甘情願接受自己的死亡。
    “新出的藥，用在人身上，你看多危險。誰知道裏麵有什麼東西，最近不是還爆出疫苗造假事件嗎，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現在呀，沒病沒災是最好的。有點什麼病，也不知道這藥靠不靠譜。”中年婦女繼續說道。
    她語氣充滿了擔憂。
    “這新藥用在人身上之前，都是要經過反複實驗的。”方溫安慰了一句，研究新藥的人，也不會肆意用藥。
    “誰知道呢。我給你們說，這用新藥一事是我偷偷聽見醫生說的，你們可別亂說。”中年婦女看了一眼四周。
    之前從病房裏出來的兩三個圍觀者已經進去了。幾句話的功夫，走廊就剩下嚴謨方溫和中年婦女三人。
    冷白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夜裏的涼氣順著腳跟盤旋而上，畏涼的脖頸起了細小的顆粒。
    “沒，我們是來看望病人的。這醫生的事我們也不懂。”方溫露出一個淺笑。
    “我要回去照顧病人了，不能離開太久。”中年婦女說了一句，轉身進了身後的病房。
    “我們去前麵看看。”中年婦女進去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嚴謨說話了。
    兩人沿著走廊往前走，查看貼在牆上門牌號。
    “五一三，哥，就是這個房間。”方溫站在門前，發現正是剛剛急救車推出的那間病房。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藍白條紋的被子淩亂地散在床上，一半觸到地。地上有個水杯，估計是掙紮中落在地上的。
    嚴謨掃到了一旁床頭卡，上麵寫著病人的名字，“楊浩昌”。
    “是費老師提的那個臨床實驗誌願者的名字。”方溫說道。
    “聽剛才阿姨的意思，他好像是因為注射了Q1，才頻繁進急救室的，這和費老師之前說的情況不符。”
    因為兩人幫助費恩找紅岩草出問題的原因，事無巨細都要涉及到。從紅岩草身上提取新藥物的事，費恩並沒有隱瞞。
    第一見麵的時候他沒來得及告訴那麼多，導致方溫和嚴謨是最先從他的學生，孟帆口中得知的。
    之前孟帆告訴他們，藥物臨床試驗，可以促使人傷口愈合加快。費恩也說，Q1在病人身上的反應很好。
    嚴謨和方溫今天隻是來看看，誰知道恰巧見到這一幕，這看起來，情況好像和兩人說的都不符。
    從方溫嘴裏聽到Q1這個名字，嚴謨眼皮劇烈抖動了一下。
    不知道這名字是不是和上輩子害他死掉的Q病毒高度重合，嚴謨心裏很不安。
    從時間線來看，Q病毒爆發是在12年以後，和現在實在相隔太遠。兩者的功能也大相徑庭，一個是加速傷口的愈合，一個卻是讓人全身器官迅速衰竭。
    而且就上一世的記憶來看，費恩是植物界的老前輩，他研究出的東西即使小眾，也有許多人關注。何況這Q1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沒道理嚴謨不知道。
    費恩會在兩年後死亡，除非這紅岩草化成液體的原因到他死的時候也沒有解決，不能大批量提取Q1，也沒有用到醫療上，大家自然不知道。
    腦子裏思考了很多，現實卻僅僅過了幾秒。嚴謨聽著方溫的話，看著床頭卡上的病情描述說道：
    “楊浩昌本身就是大車禍，時日無多，進急救室是常事。不一定是新藥的原因。之前的阿姨並不像醫生一樣了解其中的情況，許多是她自己猜測的，我們不能全信。”
    說到這裏，他強壓住心裏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寒意，抓住了方溫的手。
    “病房裏呆久了不好，我們出去說。”
    方溫被他三兩步帶出了房間。嚴謨在電梯外麵按了向下的按鈕，這才說道：“Q1的藥效應該沒問題，費老師在這事上不會騙我們。明天我們去實驗室，再仔細了解一下。”
    說到這裏，電梯門開了，嚴謨抬眼看過去，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你怎麼會在這裏？”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咖啡館試圖賄賂兩人的孟帆。
    孟帆仍舊一身筆挺的西裝，夾著一個公文包，儼然一副精英模樣。
    看見兩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也驚訝出聲，“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兩人隔著打開的電梯門對視了兩秒，孟帆收起了臉上的驚訝，跨出電梯。
    “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我負責我們公司和老師談Q1的合作。這家醫院和秦鼎藥業有過許多合作。Q1的臨床試驗，還是在我的牽線下，在這家醫院做的。我時常來這邊看看Q1臨床試驗的效果。”
    嚴謨聽著，費恩和孟帆之間的關係比他想象中的親密。那為什麼他不告訴他紅岩草出的問題，怕影響到合作嗎？
    “你們來這兒，是紅岩草出的問題和Q1有關嗎？”孟帆疑惑地問道。
    嚴謨搖頭，“聽費老師說起，我們就是來看看。你來得不巧，臨床試驗的那位患者，被送進急救室了。”
    “又被送進急救室了。”孟帆臉上浮出了擔憂。
    “我們之前在一個病人身上做過實驗，顯示Q1有很好的加速傷口愈合的功效，挺順利的。但一個臨床試驗是沒有說服力的，所以需要更多的誌願者。”
    “本來在大車禍的病人身上做這個臨床試驗是不太合適的。他的脾髒被撞碎，傷口麵積太大，醫生們說試驗效果可能會不好，老師也這樣認為。但這誌願者不好找，楊浩昌又極力說他願意。沒法，就把Q1用在了他身上。”
    說到這裏，孟帆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後來這效果真不怎麼樣，楊浩昌受那麼重的傷，基本都是等死的命。Q1怎麼可能修複他破碎的脾髒，試驗效果沒出來，他倒因為車禍傷勢過重進了不少次急救室。”
    “費老師跟我們說，臨床試驗效果在楊浩昌身上挺好的。”嚴謨看著麵露擔憂的孟帆說道。
    “在楊浩昌身上試驗是紅岩草沒出問題之前，後來紅岩草不知出了什麼問題，老師就一心紮在實驗室，根本沒時間關心臨床試驗的效果。都是我每次去老師家，和他說的。”孟帆露出一個苦笑。
    “Q1前景很好，我代表公司要拿下這筆合作。老師正為紅岩草出的問題煩心，臨床試驗的效果我就稍稍隱瞞了一下，沒讓他擔心。”
    說完話，他抬頭看著嚴謨方溫兩人，目光在他們牽著的手上略微停留，說道：“你們不肯答應我之前提的要求，但Q1臨床試驗這事，還請你們保密。老師已經為紅岩草出的問題煩心了，我不想讓他再多一層擔憂。”
    嚴謨聽了孟帆的解釋，臉上沒什麼表情，略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