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方溫挫敗地蹲在髒兮兮的電線杆下。
    他打開背包，看著裏麵孟起用過的東西。
    他們來這兒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明知道孟起是自願離開的，還非要跑來找他。
    方溫知道他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
    他本以為他們的告別會來得更晚一點，更委婉一點。
    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猝不及防與決絕。
    兩人並沒有馬上離開城中村。
    他們在這裏找了一個旅館，又呆了三天。
    三天後，沒有見到孟起，他們知道他是真的沒回來，這才離開。
    孟起懂事很早，在他剛剛學會走路的時候，他就知道邁著小短腿盡量離開他酗酒的繼父和旁觀的媽媽。
    城中村的人有拚命努力想離開這個地方的，有人保持現狀，也有人自甘墮落。
    很明顯，他的父母屬於最後一種。
    繼父酗酒，沒什麼正經的工作，卻每隔一段時間能搞到一筆錢來。
    他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但很明顯，來源是絕不正當的。
    他的母親粗俗，刻薄，沒什麼人情味。
    請原諒，這已經是孟起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說法了。
    她或許全部的人情味，都放在了他的繼父身上。
    生下孟起並非她所願。她和孟起繼父在一起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懷了孕。
    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墮胎了。
    孟起知道他的降臨不受母親與繼父的歡迎。
    他母親曾無數次說過這種話。
    或許他沒出生，她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但誰又在乎呢。城中村的孩子，即使父母在乎，許多也活得比他還艱辛。
    他早早就計劃好了要離開這個家庭。
    他幼小的身體很脆弱，禁不起多次他繼父酗酒後的毆打。
    他母親永遠隻會在冷眼旁觀。
    他不愛說話，無意義的話語和哭喊沒有任何作用，隻會浪費人的時間和精力。
    如果他在被毆打時哭喊得越厲害，繼父打得越興奮。
    他用他幼小的腦袋，計劃好了一套完整的方案。
    那天晚上，繼父再一次喝醉毆打他。
    他看見母親進廚房，客廳的地板上散落著酒瓶。
    一切和往常一樣。
    他憑借著瘦小的身子盡量左躲右閃，往大門移動。
    啤酒瓶被他用腳踢到大門口。
    繼父很惱火他的躲閃，大手一把抓住他，把他從地上提起來。
    孟起順手抓住地上的酒瓶。
    繼父的耳光還沒扇在他的臉上。他搶先一步用盡力氣砸在繼父的頭上，啤酒瓶砰地一聲碎了。
    “小崽子，你竟敢。。。。。。”繼父大怒，臉上青筋直冒，大手幾乎要把他的肩膀捏碎了。
    孟起不給他說完話和廚房裏母親反應的機會，他握住碎掉的啤酒瓶，直往繼父的眼裏紮去。
    這樣的場景在他腦海裏幻想了幾百遍，每一個動作他都胸有成竹。
    果然，即使酒醉了，繼父也下意識地往後一偏。
    這正合孟起的心意，他的手到半路改變路線，把啤酒瓶狠狠地插進了他的頸子裏。
    繼父吃痛，放下他。
    他迅速打開房門，幼小的身軀很快融進了無邊的黑夜中。
    等到他母親和繼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早已經溜掉了。
    他在他的秘密基地找到了事先藏好的東西。
    很快，他們或許還會發現比讓他紮啤酒瓶子更發怒的事。
    那就是家裏所有的錢都被他拿走了。
    他不怕警察來找他。
    他們不敢報警。
    警察一來就會很快摸清他們的底細。
    他善於察言觀色，知道他父親怕警察。
    他很快遠離了城中村，開始漂泊於H市的各個角落。
    即使他的頭腦很聰明，能夠想出許多的方法，也不能改變他八歲的事實。
    他的身體太小，力氣也小，搶東西搶不過，爬窗戶也更是不可能。
    流浪生活不是他想象中的美好，但也不是很差。
    他自信這隻是暫時的。
    如果不是他不幸被一條惡狗咬傷，再不治療他的腿就會完蛋，他不會救助於人。
    方溫是很好的求助對象，他憐憫他，有愛心。
    孟起知道他還是學生，這很容易看出來。所以他沒有領養他的資格。
    簡直是再好不過的求助對象。
    他們會帶他去看醫生，然後給他個落腳的地方。
    福利院之類的，他知道。
    但他不能去福利院，他不會傻到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上。
    所以他腿好之後就要立即離開。
    每一件事情都如他預料的發展。
    唯一失控的是，他本以為他可以毫不留戀地離開方溫他們家。
    心裏最後卻還是湧現出了不舍。
    他帶走了一個魔方。
    方溫和嚴謨回了家。
    孟起的東西被收起來放進了角落。
    他住的是方溫的房間。
    他走後，嚴謨重新布置了一番。房間變得更符合方溫的喜好了。
    由於孟起的事，兩人耽擱了好幾天。
    半期考試到了，兩人自學之後投入了複習當中。
    頂樓完全是一班的活動區域。
    吃過學校的午飯後，兩人在頂樓找了一間沒人的活動室，曬著秋日懶洋洋的陽光，先睡了一個午覺，這才精神抖擻的進行複習。
    嚴謨每次考試都考第一名，而且長相俊挺，五官深邃，家世也好。即使他再低調，同年級的，低年級的也還是有許多人知道他，認出他，十分地崇拜他，癡迷他。
    上學和放學的時候是方溫最苦惱的。
    因為真的有許多的女生，每天早晨上學和晚上放學的時候等在校門口，就為了看嚴謨一眼。
    嚴謨對方溫好是眾所周知的，他不怕別人知道他喜歡方溫。
    對待外人冰冷疏離的嚴謨，看到方溫的時候，總是眼裏帶笑，親昵之情顯現無疑。
    女生們知道他喜歡方溫，反而更加瘋狂了。還有不少男生加入了隊伍。
    方溫倒沒想過，原來一個人如果太優秀了，還可以讓人改變性取向！
    方溫看著窗外的常青樹葉子，陽光打在上麵，折射出晶亮的光。
    方溫突然嘴角向上彎，裂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這些人再怎麼想也沒有用了，反正哥是他的。他要牢牢抓住他，不要任何人搶走。
    想了一會兒亂七八糟的。方溫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盯著麵前桌上的課本。
    他的成績排在年級前十，和嚴謨相比還有一段距離，他要好好複習，一定可以趕上他。
    下午課表上有一節體育課。
    因為是高三了，這節課就變成了自由活動課。大家可以去操場上運動，也可以去教室學習。
    對於隨時都可以自由活動的一班學生來說。體育課這種福利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
    方溫學習的間隔，抬頭往窗外看去。能看見操場上有不少學生在運動。
    當然，基本上都是男生。
    太陽還是很毒辣的。女生要保護好自己的皮膚。
    “要不要去打羽毛球？”嚴謨在一旁問道。
    “打羽毛球？我不會。”方溫收回視線，答道。
    “很簡單，我教你。”嚴謨眼角帶笑。
    方溫身體弱，多運動能夠強健身體。
    前世偶爾空閑的時候，他也嚐試過各種運動。
    打羽毛球是他最擅長的，方溫和他是一體的，自然也對這個最擅長。
    H市中學有兩個室內運動場。一個免費，一個收費。
    嚴謨帶著方溫去了收費的室內運動場。
    他們一班的學生卡可以免費刷卡進門。
    室內運動場的人並不多，嚴謨和方溫領了羽毛球拍和羽毛球，來到羽毛球場地。
    “看著這個球，手輕輕地往上拋它，視線跟著球移動。右手握緊球拍，高過頭頂一段距離後，用力將它揮出去。。。。。。”嚴謨悉心告訴方溫怎麼打。
    教完之後，兩人各站一邊，開始對打。
    雖然是初次打球，方溫卻迅速找到了打球的感覺，兩人之間的對打越來越流暢，越來越精彩。
    “過來，休息一會兒。”嚴謨放下拍子喊道。
    方溫笑著朝嚴謨跑過去。
    兩人額頭上都出了汗，一起去小超市買礦泉水。
    坐在觀眾區休息，嚴謨問道：“感覺怎麼樣？”
    “哥，很好玩。”方溫眼睛上彎，開心地答道。
    “以後你想打，我們就過來。”嚴謨說道。
    “嗯嗯。”方溫點頭，喝了一大口礦泉水。
    在大廳的一角，一個男生鬼鬼祟祟地看著方溫嚴謨兩人。
    他是胸前掛著一個相機，正在找各種角度拍方溫和嚴謨兩人。
    嚴謨看著場內的眾人，注意到了他。
    那男生一接觸到他的視線，立即驚慌地移開了。
    嚴謨視線轉向另外的方向，和方溫低頭說話。
    男生見嚴謨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轉移位置，繼續拍照。
    “嗯，這個角度拍完美。”男生興奮地看著屏幕裏的嚴謨和方溫親密地說話。
    “有人在偷拍我們。”嚴謨神態自若地說道。
    “誰？”方溫四處張望。
    “你右後方，穿藍色衣服的男生。”嚴謨說道，站起身來。
    兩人朝男生走去。
    男生驚慌地把脖子上的相機取下來，往旁邊走。被兩人攔住了。
    “相機，為什麼拍我們。”嚴謨伸手冷冷地說道。
    男生看著嚴謨冷峻的臉。
    嚴學長近看了比照相機裏還帥氣。
    他誠惶誠恐的遞上相機，開口，“嚴學長，我沒有惡意，隻是想拍幾張你和方學長的照片。用作我們雜誌的封麵，封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