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30班的班主任劉晴從教室外來到講台上，她的身後跟著嚴謨。
    “同學們。靜一靜。”劉晴的臉上揚起燦爛的笑，眼角的魚尾紋因她的笑容堆在一起。
    所有同學都靜下來，眼睛看向講台。
    “我們班今天轉進來一位新同學。他叫嚴謨。”劉晴向教室裏的學生說道。
    教室裏發出巨大的驚呼聲，男男女女都驚訝地看著劉晴旁邊的嚴謨。
    “大家好，我是嚴謨。”嚴謨向台下說道。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笑。
    他這樣一笑，大家又驚呼起來。實在想不到年級第一的學神會突然來到他們班，還朝他們友好地笑。
    “嚴謨，你想坐哪裏？”劉晴問道。
    “我坐方溫旁邊好了。”嚴謨說了一句，徑直走向呆愣的方溫。
    “好了，大家認真讀書，複習準備小月考。”劉晴見同學們神情激動，說了一句。
    “怎麼？看見哥哥很驚訝。”嚴謨來到方溫身邊，看見方溫抬頭看向他說道。
    方溫掩藏住內心的震驚，扭過頭去，整張臉都像要埋進書裏一樣。
    嚴謨知道急不來，兩個人如今坐在一起，也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中午吃飯，嚴謨坐在靠過道的這一邊。方溫要去吃飯，就不得不從嚴謨這邊過。
    嚴謨身子伏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麼。即使放學鈴響了，也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方溫看過來，他要去吃午飯。但是嚴謨不讓開，他就出不去。
    再晚點，就要排很久的隊，更吃不上什麼好的飯菜了。
    就在方溫在位置上坐立不安的時候，嚴謨終於放下手中的筆。他把本子收到桌子裏，側過頭來看著方溫，“走，哥哥帶你去吃午飯。”
    方溫看著嚴謨臉上的笑容，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起走出教學樓，嚴謨轉頭看了一眼方溫，見他仍然好好地跟在身後，這才往前走去。
    學校的門口有許多的小餐館，服務對象主要是學校裏的學生。
    嚴謨看著各個餐館。他學生時代從沒來這些餐館裏吃過，也不知道到底哪個好。
    憑借著自己的經驗，他選了一個店麵幹淨整潔寬敞，客人比較少的一家餐館。方溫長期遭受冷暴力，和人接觸少，如今並不能適應到陌生人太多的地方去。
    “想吃什麼？”嚴謨輕聲對方溫說道。他把手中的菜單放在桌上，讓旁邊的方溫也能看到。
    “來個幹煸四季豆怎麼樣？”
    方溫點點頭。
    “紫菜蛋花湯也好，我們來一個。”
    方溫點點頭。
    。。。。。。
    雖然依舊沒說話，但好歹點了頭。嚴謨笑著對服務員點了幾個菜，把手中的菜單合上。
    “喝點水。一上午都沒看見你喝水。不是有杯子嗎？是不是沒去飲水機那裏接水。”嚴謨把手中的茶端到方溫麵前，看著方溫端起茶小口小口的喝。
    兩人吃完飯，一起回到教室午睡。30班的教室裏鬧哄哄的，許多同學在嬉笑打鬧。這和1班的氛圍完全不同。
    好在嚴謨本來也是在這種環境呆慣了的，即使這具身體有點不適應，他也隻是輕皺了一下眉頭。
    還在笑著說話的同學們看見嚴謨和方溫一同進來，就像見了鬼一樣。這兩個人怎麼會走到一起。
    方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趁著離午睡還有點時間，他可以做一會兒作業。
    “把杯子給我，我去接點水。”嚴謨側頭對方溫說道。他猜到方溫的杯子裏沒裝水。
    方溫抿抿嘴唇，手指握住手中的鋼筆。
    “把水杯給哥哥，要不然下午又要口渴了。”嚴謨繼續說道。這是夏天，人體需要許多水分。
    方溫抵不過嚴謨在耳邊的說話，從桌子裏拿出水杯。
    今天嚴謨坐在外麵，方溫沒有出去接水。
    嚴謨接過水杯，走到講台邊去接水。
    班上的不少女生盯著嚴謨這邊，見他接過方溫的水杯去接水，全都睜大了眼睛。
    她們心中天神級別的人物，那樣的高冷完美，就應該不染俗世的一點雜物。怎麼會和方溫說話，還幫他接水，一定是她們出現了幻覺。
    不少女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過去。嚴謨還是在原地，正彎腰在飲水機前接水。
    這方溫和嚴謨什麼關係？
    不約而同的，大家心裏都湧起這樣的疑問。
    嚴謨接完水回到座位上，把水放在方溫的桌子上。
    “我接的是熱水，小心燙。涼了喝。”嚴謨叮囑。
    方溫點點頭。
    午睡了，嚴謨趴在桌子上。側頭看向趴著睡的方溫。
    他的頭朝向牆的那一邊。隻留給嚴謨一個後腦勺。
    嚴謨看著黑黑的後腦勺，突然就無聲地笑了。
    直到這個時候，趴在方溫的身邊，嚴謨才感覺自己是終於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少年時代方溫的身邊。他整個心都安靜了下來。
    方溫趴在桌上，眼睛看著麵前的牆壁。他察覺不到身旁嚴謨的一點兒動靜，腦裏思緒亂飛。
    鈴聲響了，午休結束了。方溫從桌上起來。他的手被壓得又紅又麻。他在身旁甩著自己的手臂，側頭悄悄看了一眼嚴謨。
    嚴謨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正在翻著麵前的書。
    方溫轉頭拿出下節課要看的書。本來以為在嚴謨身邊會睡不著，誰知道他竟一覺睡得十分香甜。
    下午的第一節課是數學課。數學老師是個嚴肅的中年男人，在課堂上絕不允許同學們搞小動作，還時常抽同學們起來回答問題。
    嚴謨聽他講課。這具身體的頭腦十分的聰明。數學老師講的東西，嚴謨都能聽懂。有的時候，他腦海裏還會冒出比數學老師更簡單便捷的解題方法。
    數學老師也知道嚴謨轉到了這個班上，講課的時候頻頻朝嚴謨這邊看。
    嚴謨低頭看著手中的數學書。
    1班和30班的教學內容果然不一樣。
    數學老師講的東西，1班早就講過了。而且30班上課的內容和1班相比隻停留在表層，許多知識不往下深挖，也不進行知識擴展。
    嚴謨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方溫，見他認真地在書上做筆記。
    下課鈴響了，數學老師布置了幾道作業就離開了。
    嚴謨看見方溫在短暫的課間十分鍾內拿出作業本，把書上的題抄到本子上做。
    “這個公式套不進去，就換另一個公式。它還有另外一個相似的公式是什麼？”方溫做題卡住了，嚴謨在一旁說道。
    方溫翻書，在書上翻到另一個公式，重新套進去。這一次做得很順，方溫一下子就做出來了。
    上課鈴聲響了，嚴謨在響亮的鈴聲中聽到了方溫小聲的道謝。他眯起眼睛笑了。
    晚上放學，方溫收拾好自己的書包，準備回家。
    “我送你。”嚴謨從座位上站起來，背起自己的書包。
    學校離方溫的家挺遠，方溫每次走回家都要一個小時。
    嚴謨開著車行在路上，路上的時候，他下車去超市裏買了一大包東西，塞到方溫的背包裏。
    初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男生一天要吃四五頓飯，還要吃許多其它的東西。
    繼母李芳給方溫做的沒什麼營養，方溫晚上肚子肯定會餓，又沒有什麼填肚子的東西。
    “晚上餓了就吃點。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需要營養，知道嗎？”嚴謨拉好書包拉鏈說道。
    他看見之前扯斷的袋子已經被整齊地縫在了一起，針腳細密。
    書包被重新放回方溫的懷裏，嚴謨繼續開車。
    車子開到樓下，嚴謨說道：“去吧，明天記得到校門口等我。我給你帶早餐。”
    方溫打開車門，嚴謨沒忍住，伸手摸了摸方溫的頭發。
    方溫握著門把的手停了停，他起身下了車。
    下車後的方溫沒有立刻走，他轉過身來看著車子的嚴謨。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一聲微弱的聲音從他嘴裏傳了出來。
    嚴謨轉頭，雙眼直視著方溫。眼鏡和頭發遮住了方溫的眼神。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做法，你一定很疑惑。但很多事情不是一定非要弄個明白才行的。你知道的，對嗎？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一瞬間的，毫無理由的。我想對你好，沒有理由，隻因為我想對你好。接下來你可以慢慢地感受，別拒絕，好嗎？”嚴謨語氣溫柔。
    他看著站在車前不動的方溫，聲音裏有一股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意味，“在這世界上，我們會是最親密的人。”
    方溫背著自己的書包跑進了黑乎乎的樓道裏。
    嚴謨轉頭，雙眼直視著前方的水泥地麵。太陽要落下山了，天邊被燒得通紅。火燒雲把整個小區映成了昏黃色，無端有著一股冰冷的感覺。
    他第一次遇見方溫，也是在這樣一片金黃的天空下。
    嚴謨的半邊臉融在金黃的光線中，另外半邊臉卻融在建築物的陰影中。半響，一聲悠長的歎息從他的嘴裏溢出。
    方溫，我們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啊。隻有我們自己愛著自己。
    方溫背著書包跑上樓梯，來到家門前，倚在牆壁上喘息。
    他的小臉通紅，整個人都控製不住地顫抖。
    他蹲下身去，雙手緊緊抱著懷裏鼓鼓的書包。
    整個人又陷入了全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隻有嚴謨說話的聲音在他白色的世界裏不斷回響的奇異狀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