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第1話 夜色裏的白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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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退伍季,火車拉著光榮退伍的戰士們行駛在廣袤的大地上,越過崇山峻嶺,山野鄉村,哐當哐當地駛向南方。
胸前別著大紅花的男兒壓抑著悲傷的情緒,一同唱起那首離別的歌:
“離開部隊的那一天,天空並沒有下著雨,離開部隊的那一天,說好你要來送行,要走的戰友都上了車,送行的人話太多……”
車廂連接處,一個穿軍裝戴軍帽的男生站得筆挺,嘴裏叼著一根沒點著的煙,就著嘹亮的歌聲,他的思緒仿佛飄得很遠。車門外麵的景色一掠而過,長睫毛下的眸子映出斑駁的歲月痕跡,這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一節車廂全是退伍兵,三三兩兩地道著別,約好一同回去飲酒。
“那小子,去哪了?”放眼望去都看不到人影,文昌大聲喊起來:“誰看到亦尋沒有?”
“沒有!”
“一直就沒見過他,掉坑裏了吧~”
“估計去抽煙了!”
文昌隻好走向吸煙區,看能不能找到戰友。
火車繼續前行,馬上就進入S市東站,顛簸的洗手間內,男生脫掉身上的軍裝,隻見他黝黑的肌膚裏透著健康的氣息,淡紫色的短發幹淨利落,年輕卻稍微有點棱角的臉蛋上,向下的唇線顯示出他一直波瀾不驚的心態。手臂上新傷舊痕著實不少。
沒在吸煙區看到戰友,文昌嘟囔著掏出手機,打算撥打他的電話,卻下意識地看了看旁邊的洗手間,門是關著的,他會不會在裏麵?
洗手間裏的男生把軍裝疊得筆直塞進背包裏,穿上便服,帶上衛衣的帽子,把大半張臉都遮住了。
“啪啪啪”拍了拍門,文昌喊道:“亦尋你在裏麵嗎?哥們,你在裏麵嗎?”
誰知道門一下子就推開了,裏麵一個人也沒有,這時候,“哐當”一聲,火車一陣震動,文昌扶好牆,眼角餘光卻看到門外有個人影,他衝過去,看到帶著衛衣帽子的戰友,中速的火車沒多久就從他身邊過去了。
“我擦,跳火車!真有種!”
夜色下的S市,燈紅酒綠繁華無盡,高樓大廈林立,車水馬龍,似乎這個城市的心髒特別強大,無時無刻不在鏗鏘有力地跳動著。
有光亮就有黑暗,在一條無人的巷道裏似乎正在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
“噠噠噠噠”的腳步聲伴隨著急促的喘息回響在寂靜的巷子裏,身後十餘米處有兩個人影緊追不舍,喊著“快快,在那邊!”“別讓人跑了!”
被追的人穿著白色長裙,身形伶俐,兩條白色的小辮子隨意晃動,這讓她看起來像是一隻在夜風中翩翩起舞的蝴蝶,縱然這樣,也依舊逃不掉兩個大男人的奮力追趕,隻見他們的距離越縮越短。
在一個矗立著高高鐵欄的巷子裏,白衣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心裏暗驚:完了,沒路了!
身後是氣喘不止的兩個男人,他們正用勝利者的姿勢說著:“嘿嘿,沒路了吧!看你還往哪跑!”“趕緊跟我們回去吧!”
眼看著兩人就那樣猥瑣地過來了,白衣人皺了皺眉,毅然回頭抓著鐵欄,抬腳就往上爬。
“你還跑!”兩個男人顯然沒想到對方還會反抗,馬上就衝過去順著鐵欄也往上爬。
夜幕下,三個人影在高高的鐵欄上你追我趕,白衣人的裙擺差點沒被扯下來,她使勁蹬著腳,才把鹹豬手給踢開了。
剛要攀上二樓樓頂,腳踝就另一人抓住了,她用力甩動,混亂中摸到一根棍子,使勁朝下麵揮去,那人的頭吃了一棍子慌亂中鬆開了手,整個身體掉了下去,更倒黴的是恰好砸中一坨大便。
“哪個缺德的在這裏大小便啊!”那人的哭腔響徹夜空!
白衣人爬上了樓頂,想找什麼東西往下麵扔卻發現什麼也沒有,更悲催的是,樓頂的門被很粗的繩子亂七八糟的綁死了,壓根沒法用手解開,這時候餘下的那人也爬了上來,白衣人自知再也無處可藏,隻好回身麵對著敵人,嘴裏冷冷地說:“你到底想怎樣?”
男人說:“別跑了,快跟我們回去……”
白衣人的聲音有點中性,咋一聽分辨不出男女:“不回就是不回,我也有人身自由的!”
那人沒了耐心,直接過去抓住白衣人的手,吼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誰在吵?”冷不防地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一把冷冷的聲音,白衣人和男人似乎都嚇了一跳,循聲望去,隻見圍欄的黑暗處有個人影,他坐在那裏,帽子遮住了他的臉頰,看不清楚模樣。
白衣人眨了眨眼睛,喊道:“救命啊!這人要抓我!”
旁邊的男人一刻也不肯放鬆,說道:“小子,跟你沒關係,最好別多管閑事!”
人影緩緩地站了起來,大晚上的還戴著衛衣帽子,臉部黑乎乎的,顯得十分神秘,隻見他漫不經心地說:“我不管閑事,可你這……是閑事嗎?”
他一步步逼近,男人急了,放了白衣人,一拳就朝人影打過去,白衣人花容失色地喊著“小心!”
那男人的拳頭刹那間就被人影鉗住了,動也動不了,男人馬上飛起一腳踢過去,卻被人影更有力的反踹在膝蓋上,整個人軟軟地趴在地上,嚴重的磕碰使他發出艱難的嗚咽聲。
衛衣男子以絕對的力量優勢瞬間扭轉了局麵,看得白衣人又驚又喜,臉上流露出一種無限崇拜的表情。
男子視卻沒有在意,涼颼颼地說:“這位女士犯了什麼,你要追她幾條街?”
地上的男人還有點骨氣,咬緊牙關說:“讓你不要多管閑事……”
白衣人趕緊說道:“我一個人走夜路,碰上這兩個混混,說給我好吃好穿,讓我跟他們走,我又不是白癡……”
話還沒說話她就憤憤地踢了一腳那個剛要站起來的人,使得他又痛苦地蹲了下去,男人抬起頭來要說什麼,卻瞥見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當下嚇得冷汗直冒。
“小哥,開個玩笑不需要動刀子吧!”地上的男人顫顫巍巍地哭喊著。
衛衣男子一刀斜切,劈開了門上的繩子……
氣喘籲籲地在一個光亮人多的地方停下來,白衣人的氣快岔了過去,扶著路燈杆彎著腰表示自己真的跑不動了。
可是背著沉重行李的衛衣男子卻一點事也沒有,他借著燈光有意無意地打量著白衣人,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個臉頰,看不清楚什麼表情。
白衣人十分佩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哥好體力,跑這麼遠一點氣喘都沒有!”
男子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半個腦袋的女子,說:“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白衣人大喜:“那真是太感謝了!”
這是某個小區裏的兩室一廳,中等裝修,不豪華卻溫馨得恰到好處,無處不透著一種居家的感覺。
兩雙拖鞋,兩把雨傘,兩個杯子,兩盆花……
衛衣男子在門口猶豫了:“你家還有人啊,方便嗎?”
白衣人疑惑道:“沒人啊,就我自己,快進來吧!”
那不是很奇怪嗎?
衛衣男子放下行李,脫掉帽子,露出淡紫色的短發,是個十足的美少年,隻是表情非常冷淡兼不苟言笑。當兵三年,他的皮膚已經變得黝黑,精氣神變得剛正,身板筆挺一言一行都穩重有加。
身後的白衣人看著他的背影呆愣住了,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一時間竟忘了招呼客人。
直到男子轉過來望著他,白衣人才回過神來,略顯尷尬地說:“呃,請坐吧,你要咖啡還是飲料?”
男子直截了當地說:“白開水,謝謝。”
白衣人說:“好的,你稍等。”
不一會,女子端著兩杯水過來,放在茶幾上,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笑起來十分好看,她說:“今晚真是多虧了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要倒黴了!”
男子直視著他說:“是嗎?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你是男人吧!”
冷不防聽他這麼說,女子驚愕了半晌,隨即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笑道:“沒想到,你真是火眼金睛!被你看出來了呢!”
男人火紅的藏袍垂下來的時候,仿佛平凡的世間降臨了未知世界的精靈,兩根小辮子無不顯得特立獨行,他的笑是那樣的淡定從容,那樣的幹淨無暇……
衛衣男子看得出了神,那恍如神靈的金色光芒籠罩在紅色的藏袍上,熠熠生輝。
男人伸出手來,說:“我叫洛桑丹珠,我是個藏人,你可以叫我洛桑。”
“上師?”衛衣男子的腦海裏浮現出這兩個字,一根似曾相識的弦在輕輕地跳動著,陌生又熟悉。
“上師哥哥……”2、3歲大的小孩趴在紅衣少年的膝上,揉著惺忪的睡眼,喃喃地喚著少年的名字。
高原的午後,陽光很刺眼,他們坐在長廊下,落英繽紛。
“上師哥哥!上師哥哥!”這個由他自己創造出來的名字,叫得好不歡暢!
少年似乎笑了,仍舊稚嫩的小手撫摸著小孩淡紫色的頭發,這個可愛的肉團子,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睫毛長長的,十分惹人疼。
盡管少年不說話,小孩也感覺得出他對自己濃濃的愛意。
依偎在少年紅色的袍子下,小孩隻覺得心裏湧出一股股暖意。
冰山雪地中的紅色,像一團炙熱的火,夢裏生發出無限的向往與思念。
那隻是一個夢嗎?為什麼記憶越來越清晰了?它究竟是一個夢,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些東西,現在不得不幻想出一些東西,以讓它支撐我那空洞的靈魂。
當兵三年,不斷重複的夢境,為何今夜被這個叫洛桑丹珠的男子演繹了出來?
他伸著手說:“我叫洛桑丹珠,我是個藏人,嗯……對你們漢人來說我是個出家人。”
但是,衛衣男子也是經曆過世事的人,他並不輕易顯露出心中波瀾,像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淡淡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我叫亦尋。”
洛桑丹珠的手,很柔軟,食指和大拇指上有厚厚的繭子,估計是長期數念珠所至,而自己的手則顯得粗糙多了,會不會讓他覺得硌得慌?
他為何加大了力度?還用兩隻手握住?淡如水不是挺好嗎?
洛桑丹珠聽說了亦尋的名字,笑眼裏隱約閃爍著光亮,情不自禁地雙手握住亦尋的手:“真高興認識你,亦尋!”
仿佛多年不曾見麵的兄弟,在這一刻,終於把手牽上了。
“呃……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是個男人的?”坐下來之後,洛桑丹珠忍不住問道。
亦尋說:“很簡單,你的體格。你至少177以上吧,盡管穿了女士長裙,寬闊的肩膀還是很容易看得出來,那兩個人並非什麼混混,如果我沒看錯,他們也是僧侶吧?”
洛桑丹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說:“亦尋你太厲害了!他們是管我日常起居的,非要我呆在寺院中,我隻好喬裝打扮溜了出來,就是被追得夠嗆。”
亦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抬起眼皮看著洛桑丹珠,他總是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好像是想從中看出什麼端倪來。
他使勁地回憶那個夢,除了紅色的藏袍,他想不起他們有什麼共同點。
那究竟是一個夢,還是我幻想出來的?
今夜的相遇,真的是偶然嗎?
洛桑丹珠問:“你……為什麼一個人在天台上?這麼晚不回家?”
亦尋也不隱瞞:“我今天剛退伍回來,還沒找到住處。”
“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
他的語氣非常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懼,仿佛他就是一個人長大的。
洛桑丹珠驚訝之餘有點懊悔自己的不假思索,道歉說:“不好意思,你是個好人,那你有什麼打算嗎?”
亦尋長長的睫毛下垂著,漫不經心地說:“租個房子,找份工作,沒別的。”
洛桑丹珠十分友好地說:“呃,既然是這樣,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可以住我這裏。”
“這就是為什麼有兩雙一模一樣拖鞋的原因嗎?”他也沒抬頭,卻冷不防處說了這麼一句話,一語道破了洛桑丹珠家中有意或無意的安排。
洛桑丹珠頓時有點尷尬,咳了咳,解釋道:“呃……是這樣的,我一直在找室友,兩室一廳對我來說太大了,一個人好淒涼,所以想找個幹淨的人一起合租,你今晚救了我,我免你首月的房租,如果你住得滿意可以繼續住下去。”
仿佛排練了無數次,說得太溜了,亦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你就不怕我行為不端正?我們認識還沒超過一個小時吧?”
洛桑丹珠毫不介意:“亦尋不是那種人,解放軍小哥我還是信得過的,隻要你願意,我這裏隨時向你敞開大門。”
亦尋仍舊思索著,不自覺地看向了洛桑丹珠的小辮子,夢裏的那個人好像也有這樣的小辮子,隨風舞動,這個活佛,會不會是我幻想出來的?
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存在?!
試想想,這樣的大城市怎麼會有一個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西藏活佛呢?還上演了這樣一出偶遇,順便留我住宿?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難道我人格分裂了嗎?在自導自演?
我一定是寂寞得太久了……
作者閑話:
第一次來這裏發文,希望有人喜歡。神秘世家大少爺X純情倔強小作家,現代都市虐戀,兩男主有子嗣,甜美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