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19回 守信拚命救兄弟 守仁情迷亂認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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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禮攤開四肢躺在草地上睡得正香,在他身邊兩三步遠的地方,一隻胳膊粗、約五尺長的赤練蛇正在吐著信子遊弋著,慢慢地向守禮這邊爬了過來。看到這個情景,守信又驚又怕,又不敢叫守禮,怕驚著蛇。眼看蛇距離守禮越來越近,守信突然想起書中看到的打草驚蛇的故事,於是便揮動鋤頭拍打身邊的樹枝想嚇走蛇。聲響同時驚動了沉睡中的守禮和遊弋中的蛇。
    聽到聲響,那赤練蛇抬頭看見正爬起身的守禮,不僅不怕,反而昂起頭來、吐著信子加速朝著守禮方向而來。守禮從草地上爬起來,看見守信在拍打樹枝,張口剛要罵,一看守信驚恐萬分的臉色便將尚未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順著守信的目光回頭一看,頓時嚇呆了。那蛇一步步向守禮逼近,守禮心中大驚,想轉身逃跑但身子卻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動不了。
    赤練蛇離守禮越來越近,張大的嘴裏牙齒清晰可見,信子離守禮已經近不逾尺。突然,守信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衝上來,輪起鋤頭就向那蛇身上砍去。赤練蛇吃疼,猛地一躍而起,咬住了守禮的右手,接著擺動身子就要向守禮胳膊上纏來。守信急忙揮著鋤頭將蛇身打落在地。疼痛感使得嚇呆了的守禮回過神來,他拚命將蛇摔在地上,轉身就跑,結果腳下一空,直撲進溝邊一叢酸棗叢中,滾下山坡去。赤練蛇在地上扭成一團,翻滾了幾下,就回頭向守信撲來。守信揮著鋤頭,沒頭沒腦地朝著那蛇一通亂砍,直砍得筋疲力盡,這才虛脫地停了下來,那蛇早已被守信砍得血肉模糊。
    當守禮從山溝裏爬上來時,守信正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守禮看著眼前已經被砍得稀巴爛的赤練蛇,心有一陣陣毛骨悚然。他拉起守信,守信這才回過神來,用力抹了兩把臉上的汗水。兩人抓起籃子、布袋,拔腿就跑,一直跑到累得跑不動了才停下來。兩張蒼白的臉對視了下,依然心有餘悸。守信看到守禮滿臉血痕、滿身灰塵,被蛇咬過的手背還在滲血,就說:“這蛇不知道有沒有毒?”守禮一聽他這麼說頓時嚇臉如死灰,一把抓住守信急切地問:“我會不會死呢?”守信自己也不知道,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便茫然看著守禮。守禮見他的樣子,以為這蛇有毒,瞬間覺得頭昏目眩,就要跌倒下去。
    守信扶他坐在地上,兩人呆了一會兒。突然,守信一把拉過守禮的手放在自己嘴邊,用力吸了起來。守禮目光煥散、神情呆滯地問:“這樣有用嗎?”守信沒有理他,吸出一口濃血就吐,接著又連吸了幾口,直到吸不出血來,從旁邊拔了幾顆馬剌草,揉爛了敷在傷口上,又從籃子裏抓了一把金錢草塞進嘴裏嚼了嚼用力吞下。守禮仍緊張地追問自己會不會死,守信突然想起什麼,拉著守禮就跑。守禮問他去哪裏,守信回答:“去找約翰遜。”
    兩人來到福音堂,恰好約翰遜在家。約翰遜看了傷口後告訴他們,這種蛇沒有毒,兩人這才放下心來。等到約翰遜給守禮清洗、處理完傷口,已經差不多天黑了,兩人這才謝了約翰遜回家去。走在路上,恢複昔日囂張氣焰的守禮對守信說:“今天是你救了我,以後我再也不欺負你了。你就跟著我混吧。”守信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兩人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周家正亂成一鍋粥,周母、白氏急得團團轉,存德正打發家人四處尋找他們。一見他們回來了,自然免不了一番訓斥。守禮原本以為到家必定少了一頓打,誰知偏偏存善不在家,不覺心中暗喜。回到西院,盧氏親自過來伺候,給守禮擦洗傷口、洗臉換衣。守禮看著盧氏露在衣衫外麵那半截白嫩的胳膊,不禁一陣心猿意馬。過了一段時間,守禮的傷好了,但手背上就留下一個明顯的印跡。
    恍惚之間,時間就到了民國八年。這一年因在巴黎和會上中國外交失敗,五四運動爆發,全國範圍掀起了波瀾壯闊的學生運動、工人運動;南北會議召開,北京政府督令陝西停戰未果,陳樹藩與靖國軍之間戰爭不斷。
    與此同時,自民國七年劉震華任陝西省長以來,一方麵要增強軍備力量與靖國軍作戰,加一方麵又要擴張地盤、增強實力與督軍陳樹藩抗衡,加之其本身貪腐之極,於是,便將鴉片作為其籌措軍餉、累積財富的主要來源,較之以前的陸建章更加變本加厲,在全省範圍勒令廣種大煙,強征高額煙稅,包銷大煙以獲取巨大利潤,種煙、販煙、吸煙已成為從官府到民間的普遍風俗;關中道良田多用於種植大煙,莊稼收成急劇萎縮;即使種莊稼也要被苛以重稅。在陳樹藩、劉震華的暴虐統治下,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各地起義反抗不斷,但都被殘酷鎮壓。
    這年初秋,平陽縣遭了冰雹災害、隨即又連旱數月,莊稼幾近絕收。周家因為家業大、存糧多,生活自然無憂,但許多小戶人家就難以為繼。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十一月十八是玉菡成親的好日子。守仁提前十幾天就從西安回來了,整個周家三院早就已經張燈結彩,收拾停當,一家人還在為玉菡出嫁的細節做著準備。東院大堂裏擺滿了玉菡出嫁所需物品。東麵擺放著張家送過來的一個罩著金片、繪著吉祥圖畫的大櫃子,整齊擺放著送給娘家親戚們的下花食品、禮物等;西麵則是周家的陪嫁物品,層層疊疊地堆放著十幾張綢緞被子,玉菡婚後穿戴用的衣裳、佩飾、擺件等物品,還有玉菡親自為張子豐及其家人做的衣服、鞋子等,整個大堂擺得滿滿當當、金碧輝煌。守仁看著妝點一新的周家三院以及各處擺放的物品、忙碌的家人,心情鬱鬱。出嫁在即的玉菡整天呆在自己房間裏,所有男性親友一概不見。因此,守仁隻有剛回家時見了一麵,隨後幾日就未見到玉菡。
    今年因氣候幹旱,天氣偏熱,雖然已經到了十一月,但秋天的氣息仍然一息尚存。這天午後,天氣晴好,守仁百無聊奈,獨自在後院的小花園裏閑逛。花園裏,一排冬青圍著的花圃裏,幾棵柳樹枝葉枯黃,滿圃菊花開得正好。守仁看見這些菊花,突然就想起了玉菡,不覺心中一陣疼痛,強行按捺了許久的心魔重新冒了出來。守仁看了一會兒花,心情愈加煩躁,便躺在冬青後的一張石凳上,望著天上飄過的朵朵流雲發呆傷神。
    突然,菊圃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守仁懶得起身,便側身透過冬青的枝葉縫隙望過去,隻覺得心跳猛得加速。隔著花葉,守仁看見一張年青俏麗的臉蛋,不是玉菡卻是哪個?
    “姐”守仁興奮地大叫了一聲,跳起身來。
    “少爺,是你。嚇我一跳。你在這裏幹什麼?”花叢的人站起身來,看見守仁,便笑吟吟地問道。守仁一看,那人卻是周母房裏的丫環桃香,頓時臊得滿麵通紅,喃喃地說:“我還以後是大小姐呢?我沒事幹,在這裏曬太陽。”桃香笑道:“大小姐現在哪有空來這裏閑逛啊!太太正在教她以後怎麼做少奶奶呢。”守仁看見她手裏的菊花,便說:“這花開得好好的,摘了多可惜啊。”桃香笑道:“少爺什麼時候也憐惜起這些花來了?這是老太太讓我摘來供奉老太爺的。”守仁便不再做聲,又呆坐在石凳上發起呆來。桃香見他悶悶不樂,便問他有什麼事?守仁說閑得慌。桃香便笑道:“大家為大小姐的事都忙得腳不沾地,就你還是閑人一個。你也去看看,姑爺家送來了好多好東西呢。”守仁聽她說到玉菡,心裏越發不自在,恨恨地說了一句:“不希罕。”桃香沒察覺到他的不快,連摘著花邊打趣守仁說:“等大小姐成了親,馬上就到少爺了。你也要早些學著點,別到時候不知道怎麼辦。”桃香說完,突然覺得這樣說話不好,頓時羞紅了臉,還好有冬青擋著桃香的窘態。守仁臉色陰沉,兩眼無神地望著前方,沒有理會她。
    桃香看到守仁坐在石凳上,便說:“你坐在這裏,小心著涼。我去給你拿個墊子來吧。”守仁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桃香又摘了幾朵菊花便離開了。守仁看著她離開時的背影,身材長挑、體態婀娜,不禁一陣失神。桃香拿了墊子過來,守仁仔細地盯著她看,覺得真和玉菡有幾分相似,不覺從心裏覺得親近。桃香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鋪好墊子,便急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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