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修走至近前，低下頭，把腦袋湊近顧思玩味地看著他，別說，小兔子現在的樣子真的夠慘夠可憐，這得多忤逆老頭子才能被老頭子這麼處理啊！他的臉上遺傳了原先賀修幸災樂禍的表情，不由得發出貌似惋惜實則譏諷的嘖嘖聲。
    顧思死死地咬著唇，不發一聲，嘴唇早就被咬得鮮血淋漓，卻恍若無覺，後背像被撕裂了一般火燒火燎地疼，疼得他的心瑟縮成一團，神誌模糊成一團，以致於賀修站在麵前時，他的前世今生重疊成一團，這張他又恨又怕的臉攪得他心亂成一團。
    他勉強睜了睜眼，想笑卻連牽起唇角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喃喃低語道，“你來幹什麼？”
    賀修一怔，抬抬手，執鞭的大漢會意的暫停了手裏的鞭子，又聽得顧思輕聲繼續說，“逼死我一次還不夠麼……你還想怎麼樣……”聲音嘶啞低沉，賀修聽得不真切，把耳朵湊近一些，他又不說了，一看，原來是昏過去了。
    正在這時，王庭水在那邊喊他，他來不及多想匆匆離開。
    命運多情，在你心灰意冷時它總是指給你希望，讓你為了這點希望疲於奔命；命運無情，希望明明就在眼底就在手裏，它卻蒙蔽著你的雙眼不讓你看清。一轉身，情人懷抱；一轉身，無人倚靠；一轉身，佳人歡笑，一轉身，寂寞終老。人生若水，水逝無痕，差之毫厘，卻失之千裏！
    賀漢宵在大玻璃窗前站著，很多情緒糾結在一起，讓他心中煩躁不堪，看著顧思皮開肉綻，他有一點後悔，但這點後悔馬上被憤怒所代替，他以為他以死相脅他就奈何不了他？他太小看他賀漢宵了，他賀漢宵如果是心軟之人，就不會坐上這督軍之位，他冷笑一聲，顧思啊顧思，你還真以為自己不含糊麼，我等你求我的那一天！
    “報告，大少爺來了”，王庭水在外麵喊。
    賀漢宵坐回寬大的靠背椅上，“讓他進來。”
    賀修推門而入，房間裏碩大的一張紅木書案後，坐著一個個頭挺高的中年人，這是他第一次細細審視這一世的爹。他麵容清瞿，很英俊，自己應該承襲了他一半的長相，他沉著臉的時候，像一隻隨時準備獵殺的狼，目光狡猾而專注，盯著人看的時候，會讓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覺。
    “來了”，賀漢宵懶洋洋地問。賀修很英俊，眉毛鼻子嘴巴都像他，唯獨眼睛不像，更像他的母親。他不愛這個大兒子，但同樣也不愛小兒子，他其實誰都不愛，對他而言，權力才是唯一的最重要的東西。兒子嘛，可有可無，女人嘛，更是錦上添花的裝飾品，想錦上添花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一兩個。
    他這一輩子可能隻愛過一個女人，就是他的原配夫人喬綠笙，她和顧思的生母楊淺霏是姨表親。他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喬綠笙的場景：那一年初夏，他陪顧凜之去見他未過門的媳婦兒楊淺霏，楊家是蘇州的書香世家，楊父對這門婚事頗有微詞，總覺得顧凜之畢竟是行伍出身，把女兒嫁給他不情不願。奈何隻有這一個寶貝女兒，又從小沒了娘，捧在手心裏如珠如寶地長大，楊父經不住楊淺霏軟求硬磨、尋死覓活的嚇唬，再看看顧凜之雖然隻是一個小軍官，但一表人材談吐不俗，想來以後定非池中之物，於是隻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顧凜之去楊府拜謁總是有些心虛，於是就喚上他的結義兄弟賀漢宵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