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二、如此的妖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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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門,試劍峰高聳入雲,峰頂終年不化的積雪,白茫茫的,若隱若現在繚繞的雲霧之中。據說試劍峰是先代大能以劍劈山而成,又有大能施法,整個試劍峰鬱鬱蔥蔥,泉水叮咚,生機盎然。與悟劍峰的蕭瑟蒼茫迥然不同。浩然門平時練劍、議事、待客都在兩峰之間的開闊地帶。而門人大多居於試劍峰,隻有要閉關悟道才會去悟劍峰。
已經是快要入夏的時候,試劍峰中的幾股小溪流因為峰頂積雪消融了一部分,順勢而下,彙入溪中,使得溪流彙聚成了不是很寬的小河。河兩邊青草鬱鬱蔥蔥,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穿著一身黑衣,正一次次地把小手伸進河水中。隨著時間推移,他臉上的失落越來越明顯。
“墨墨,那邊那朵紅花開得漂亮,你說師姐帶著會不會好看些?”坐在孩子身邊的女子指著不遠處的一朵花。她雖然沒有開口,可眼神中透著希望孩子為她把花摘回來的期希。
孩子爬起來,先給自己用了個除塵咒,把自己收拾幹淨了,才跑過去摘了花,又跑回來。他拿著花對著女子比劃幾下,才踮起腳,把花插在了女子發束的根部。“師姐最漂亮。”
女子笑起來,“就你的嘴最甜。”他轉過身,問一直在一邊安靜看著他們的男子,“師兄,你說墨墨的嘴是不是越來越甜了?”
男子走上來,摸摸孩子的頭,“別在意那些。吾輩修劍,當以劍為立身根本,不為外物所困。”身為師兄,他對小師弟的勸解自然不會和師妹相同。師妹用了轉移注意的方法,他卻希望小師弟明白其中的利害。
“師兄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我還是會忍不住好奇。都說水柔和清涼,我很想知道這是如何樣的感受。”
女子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小孩子都愛玩水,偏偏墨墨不知出了什麼問題,隻要他身處水中,水就會自動避開。就算是站在瓢潑大雨中,雨水也會繞開墨墨,孩子身上絕對滴水不沾。她和師兄最早發現墨墨的怪異之處,告訴師父之後,他們想了不少法子,卻都不管用。墨墨不能洗澡,自幼便是她和師兄輪流用除塵咒,把孩子打理幹淨,以至於墨墨引氣入體成功之後,無師自通了除塵咒。
與女子的擔憂憐愛不同,男子隻認真看著墨墨,“禍之福之所依。你的除塵咒可是連師父都望塵莫及。”
“嗯。我比師父、師姐和師兄都厲害。”墨墨立刻神采飛揚起來。
“走吧。師父還等著你。”
“哦。”墨墨跟在男子身後,朝著試劍峰山下走去。
女子從後麵追上來,拉起墨墨的小手,“你已經築基大圓滿,隻差一點就能結丹。按照我們浩然門的習慣,今天師父叫你去,一定是給你劍胎。你現在開始錘煉,等煉成了你的第一柄劍,你也該結丹了。別去管其他的,一定要從師父那裏挑個好劍胎。”
“師妹,莫要誤導墨墨。”男子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墨墨,“莫聽你師姐胡說。劍胎講究的是個緣。最好的未必最合適你,唯有合緣的才是你最需要的。第一柄劍未必會伴你一路,卻是你了解劍道的問路石。”
墨墨忽閃著眼睛,仔細體會了男子話中的含義。“大師兄,我懂了。你也別說師姐,她是想逗我開心。”
男子和女子都是一愣,各自露出會心的笑容。這個他們一手帶大的小師弟,最是聰慧通透,什麼都看得明白,卻又是最直白的一個,什麼都直言不諱。
男子摸摸墨墨的頭,“好孩子。”
三人一路說著話,很快來到浩然門主殿。丁逢謹端坐在門主的座位上,浩然門的幾位長老坐在兩側。選劍胎,是浩然門的一件大事,每次門中主事的人都會到場。
“師父。”進了主殿的三人向丁逢謹行禮。他們三人正是柳旭陽、方拂雪和遊墨玄。
丁逢謹看見自己的三個最得意的弟子,立刻滿臉堆笑,“墨墨準備好了嗎?”
遊墨玄點點頭,“師父,我都準備好了。一路過來,師兄和師姐也說了很多經驗給我聽。”
“那是他們應該做的。來,師父帶你去選劍胎。”丁逢謹站起來,“也請各位長老給墨墨做個見證。”
於是一行人出了主殿,不一會兒,來到劍塚之前。
“師父?”通常選劍胎都會去鑄劍池,而不是來這作為埋劍之地的劍塚。方拂雪不明白丁逢謹的用意,忍不住詢問。
“小雪,你師父這回可是偏心偏到九十九重天上去了。你要知道,這劍塚可不是隻有故人之劍。”
有長老開口解釋,方拂雪卻依舊不明白。
柳旭陽眼前一亮,“師妹,我們千古之後,血肉重歸土地,劍塚裏的劍雖然不會歸於土地,但千萬年的消磨,劍意卻會留存在這土壤之中。劍胎說到底,隻是一捧泥。”
方拂雪被點醒,“最好的劍胎在這裏!”她兩眼放光,“墨墨,你可有福了。一定要好好選。”
遊墨玄繃著小臉,“師父、師兄、師姐、諸位師伯、師叔放心,我一定會選到最合適我的劍胎。”說完,他轉身走進劍塚。
劍塚裏橫七豎八地插滿了劍,都是曆代浩然門人使用過的本命劍。遊墨玄小小的個子,一步一步穩穩地走著。他一路過去,劍塚中的劍“嗡嗡”響個不停。
劍塚外的諸位長老麵麵相覷,門主這回還真是撿到了個寶。成天吃吃喝喝睡睡的小嬰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除塵咒。兩歲不到,居然已經引氣入體,能夠施法。整個浩然門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知道遊墨玄是什麼成功引氣入體的。
這麼小的小孩,也不會有人盯著他修煉,他大多的時候,就趴在試劍峰的那幾條小溪邊上。遊墨玄六歲的時候,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柳旭陽發現遊墨玄居然已經築基。他怕自己弄錯,找來丁逢謹。丁逢謹當時就樂壞了,帶著遊墨玄下山,好好玩了一通。
四年過去,遊墨玄居然已經築基大圓滿,這樣的修煉情形從來沒有出現過。即便再天才,哪一個不是苦練而來。也有長老一度懷疑遊墨玄身上有妖獸的血脈,畢竟吃吃睡睡就能升級,這種事情隻可能發生在妖獸身上。幾番檢查,很快就排除了這樣的猜測。那時候,浩然門的堂主、長老沒有不慶幸浩然門收了這樣一位好弟子,宗門振興有望。
如今看看,之前的那些根本算不上什麼。整個劍塚裏的劍都在鳴響,在對遊墨玄表現出臣服。傳聞中的天生劍體才會讓劍呈現出臣服之姿。天生劍體是什麼?這就是為劍而生之人。對浩然門來說,是求也求不到的寶。
所有人都麵露喜色,唯獨丁逢謹微微皺起眉頭。他一早給遊墨玄測過體質,絕對不是天生劍體。但除此之外,他又無法解釋劍塚裏萬劍齊鳴的原因。這個小徒弟實在太特殊。他可一定要看緊了。遊墨玄是丁逢謹看著從個肉嘟嘟的小包子長起來的,對他而言,遊墨玄更像是他的孩子,而不是徒弟。這時的丁逢謹有些後悔,不該這麼早讓遊墨玄來選劍胎。反正小徒弟還小,玩個幾百年也沒關係。
不管丁逢謹如何後悔,遊墨玄踏進劍塚之後,就再沒有回頭路。他雖然人小,在柳旭陽和方拂雪的熏陶下,早就明白劍修意味著什麼,劍胎對劍修何其重要。這個劍塚可以說集結了景星大陸上最好的劍,這裏任何一捧青泥都帶著深奧的劍意,足夠一個劍修琢磨一輩子。所謂合適自己的劍胎,便是最能幫助自己悟道領會劍意的一段精鐵,又或者是一捧青泥。
遊墨玄一路往裏,幾乎走到劍塚的最深處,才停下腳步。他的麵前有一個小土坡,小土坡四周難得的沒有插著劍。小土坡上也隻有光禿禿的一柄劍在那裏。這柄劍異常寬大,漆黑厚重。遊墨玄站在它前麵,還沒有這柄劍露在外麵的部分高。厚重的黑劍感應到遊墨玄,忽然冒出刺眼的光亮,幾乎將整個劍塚照得透亮。光亮閃過之後,黑色盡數褪去,整柄劍泛著紫色的幽光,整個劍身上有著繁複的銘文,劍柄上盤旋著一條黑龍。
一直關注著遊墨玄的眾人,看到這情景,不由都深吸了一口氣。
“門主,你知道會這樣?”
“不要忘了,墨墨是天極水靈根。十萬年都未必出一個的天極。宗門裏可是一直有這柄劍隻有天極水靈根才能拔起的傳言。”就算丁逢謹早有猜測,真的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還是難以壓製心中的興奮。
“師父,墨墨還小。此劍於他尚不到時候。”柳旭陽看著自家一臉得意的師父,好意提醒。遊墨玄目前的小身板可受不了這柄劍的力量。他可得提醒師父,別一個得意,害苦了小師弟。
“我可沒指望墨墨現在就能把劍拔出來。這柄劍可有著神劍之名。”看這樣子就知道,神劍會接受遊墨玄,那麼遊墨玄拔出劍隻是時間的問題,丁逢謹可不會覺得自己連這些時間都等不及。
遊墨玄似乎被神劍漂亮的樣子給震驚到。他彎起嘴角,摸上劍身,“紫色。真漂亮!”
神劍感受到遊墨玄的歡喜,發出一聲清脆悠長的鳴響,像是在回應遊墨玄,又像是在邀請他。
“你別急。我很快就會帶你走,不過不是現在。你再等等。乖乖地在這裏。”遊墨玄墊著腳,摸著劍柄上那條黑龍的龍鱗,輕輕說著,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敘舊似得。
神劍似乎明白了遊墨玄言語中意思,劍身上的紫色漸漸褪去。當紫色褪盡的一刹那,劍柄上的黑龍的兩隻角斷了下來。
遊墨玄彎腰把龍角撿起來,一邊的嘴角微揚,稚嫩的臉上顯出些無奈。“真是的,就這麼等不及嗎?你把這個給我,我現在也不上。”他把龍角收進了儲物戒指中,又拿出個小鏟子,蹲下身子,準備挖泥。誰知這不起眼的土坡,居然堅硬無比,小鏟子下去,直接就缺了口。遊墨玄看看壞了的鏟子,抬頭對神劍說,“好好好。我用的角煉劍胎總成了吧。小心眼。”一開口,居然滿是哄人的口氣。
神劍上再次閃現紫光。紫光纏在遊墨玄的腰上,把他送到劍塚門口。
遊墨玄無視了一群張大嘴吃驚不小的浩然門高手,徑直走到丁逢謹麵前。“師父,能用這個做劍胎嗎?”他的小手上拖著一隻看不清材質的東西,從形狀上可以判斷是某種生物的角的樣子,“那柄大劍送給我的。可以用這個嗎?”
丁逢謹大約是被連番的刺激刺激得麻木了,對於神劍賜物給遊墨玄的事情反倒不覺得什麼了。他摸摸遊墨玄的頭,“既然是神劍送你的,收著就是了。現在沒法錘煉,等你大一些了總是可以的。本命劍也不急著煉。”
遊墨玄彎著眼睛笑,把“龍角”收回儲物鐲裏。“師父說的,我都會記住。”
“那好。這幾天讓你師兄和師姐帶你出去散散心,玩夠了再回來。”丁逢謹又轉身對其他幾位長老說,“多謝幾位師兄師弟給我這小徒弟做個見證。有勞了。”
那幾位長老說了些客氣話,又對遊墨玄叮囑一番,便各自散去。丁逢謹催著柳旭陽和方拂雪帶著遊墨玄出去玩。柳旭陽和方拂雪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便帶著遊墨玄離開。三人回住處商量了一下,決定第二日下山。事情說定,三人也分個手,各自會各自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