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黃沙將不起眼的小道隱匿，依稀能在路邊看到一間土磚小屋，草棚搖搖欲墜，屋旁的樹也禁不起這風沙的侵擾，不到片刻，樹葉紛紛落下，原本翠綠飽滿的樣貌眨眼間已然枯萎，幹癟多孔，仿佛隻需要用兩指輕撚，便能化成灰一般。
    忽然，一聲尖嘯，好似離弦的箭矢劃破長空，一道火光從天而降，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向小屋，氣浪瞬時將大樹連根拔起，草棚更是無法幸免，隻是一瞬，風沙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殆盡，隻剩下幾近垮塌的小屋。
    “你這等凡人，竟敢闖入我的領地！”說話者長著一臉橫肉，兩頰的毛好似尖刀，雖然長著人的模樣，但其鼻梁兩側卻長著兩對眼睛，脖頸以下狀如鳥獸，身上的羽毛好似盔甲，鳥爪鉗著手下敗將，他衝著爪下的人啐了一口，“我今天就要取你狗命！”
    “且慢！”一聲驚起，“大人，留給小弟可好？”
    “莫要叫我大人，我不喜歡凡人那一套，叫我之顒即可！”
    “嘿嘿！之顒你好！”說話的是一位俊秀小生，雖然塵土將他折騰得狼狽不堪，但他的容貌依然很驚豔，他起身作揖，“小弟修煉化人不足十年，修為尚欠，本體。。。”
    “一隻兔子精罷了，你也吃肉？”
    看著對方嘲諷的模樣，他倒也不生氣，樂嗬嗬地賠笑著：“嘿嘿！我可是妖怪，又不是那田野間的家夥，之顒可否將此人讓給我，好讓小弟補補身體。”說著，他伸出舌頭舔舐嘴唇，忍不住吞咽口水，“我可好久沒吃過人肉了。”
    “咳咳！今日算我栽了，你們兩個能否給我個痛快？等我轉世為人，再來報仇！”
    眼看手下敗將還在叫囂，之顒大怒，揚起右翼便要處決，卻被兔子精攔了下來，及時住手，差點傷到他，“你要作甚？”
    “死肉就不香了！讓給我吧？”
    “罷也！他被我燃盡一臂一腿，五髒俱損，將死之人也翻不了什麼大風大浪，不過倒是身體不全，不能讓你飽餐一頓，還有你這土房盡損，莫要怪罪。”
    “不敢不敢，送到嘴邊的美味，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寒舍不成敬意，未能遠迎之顒，您不歸罪已是萬幸。”
    “哈哈哈，妙哉！那便讓與你罷！”說著，之顒鬆開腳爪，眨眼間，一個振翅伴隨著風塵飛去，天空終於重回一片寧靜。
    “你們這些妖怪。。。”還未說完，躺在地上的人疼到昏死。
    兔子精趕忙湊上前，兩指貼向他的脖頸，“還好，還來得及。”說著，他看向尚且完整的床，眼睛笑成一條縫，他回看眼前的人，“我叫顧蘇，請多指教。”
    。。。。。。
    “這。。。這是哪裏？”
    “你醒啦？”
    待看清說話的樣貌，嚇得他一個激靈驚起，旋即劇烈的疼痛鑽入心扉，差點又昏過去。
    “你別動，你的傷還沒好，我的能力並不強。”
    “能力？”說著，他看向自己完整的四肢，光滑的皮膚好似吹彈可破，身上找不到任何一個傷口，但隻要一發力，胸腹便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內傷很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
    “我叫顧蘇，你呢？”
    “我的手和腿，你做了什麼？”
    “我分了你半個妖核，要不然你的內髒無法修複，顒鳥的靈術帶有致命的瘟疫，無論是人還是妖，都很難將其排幹淨，就算修複了，若不用妖核支撐，你的斷臂斷腿已無肉身，今後你就殘廢了。”
    “那我豈不是和妖怪沒有分別？”說著他揚起屬於凡人的手，一團微弱的火苗還未壯大便已消失，他呆呆地望著空蕩的掌心，一時無法接受。
    顧蘇並不害怕，他趁對方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向其額頭，旋即趕忙跳開，“等你養好傷再說咯，我先去蓋房子啦！”
    小傷療半日，大傷養一生，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突然有一天，躺在床上的人開了口，好似無心之舉，“我叫都顏。”
    “你好啊！都顏！”
    “除了為我療傷，其他時間，你為什麼不用靈術？”
    “因為我想學做人啊！就要按照人的方式生活，所以今後要拜托你教我咯。”
    “等我傷好，就是你的死期！”都顏狠狠地說道，旋即他看向床邊的小桌，“梨子洗了沒有？”
    “這個東西還要洗？”
    “你以前給我吃的東西都沒洗？？？”
    春去秋來，四季如常交替，不起眼的小道已經變得寬敞整潔，路邊一座小屋，青磚綠瓦，紅漆藍底，時而有馬車行人經過，與屋前的人攀談，或是交換物資，亦或是閑聊天下之事。
    屋後響起一陣腳步聲，門的一側被推開，“先生，該吃飯了。”
    都顏回過頭，應了一聲，便與路人道別，小跑進屋，“有沒有紅燒肉啊？排骨湯呢？”
    傍晚，月明星稀，二樓看台上擺放著一個竹席，竹席上躺著兩個人影，都顏將顧蘇攬入懷中，兩個腦袋好似天生就長在一起，久久不得分離，都顏的手並不老實，順著顧蘇的後脊緩緩下移，“十年過去了，我們應該搬家，免得人們起疑。”
    “為什麼不能告訴他們，我們是妖怪，並不丟臉。”
    “他們會害怕的，會引來除妖師。”
    “那我們可以和他們講道理啊！就像我當初改變你那樣，你教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施術，那我們也不會傷害凡人。”
    “人們隻願意接受了解的事物，對於少部分的訴求往往視而不見，甚至歸為罪惡的異類，以前我也如此，我認為妖怪就是邪惡的化身，而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正義，可直到我遇見了你，方才明白愛無處不在，哪怕隻是顰蹙間的對視，也能繪出一副柔美的畫卷。”
    “你突然很會說話，是不是偷學的？下午那個馬夫教你的吧？”
    “怎麼會呢？”說著，都顏繼續向下探去，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讓他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麼？”
    “唔。。。尾巴。。。”
    “尾巴？你還有尾巴？”
    “你流鼻血了！”
    都顏趕忙用手擦去，起身快步向裏屋走去，“都怪你，做了那麼多肉，害得我上火，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明天全素好了！”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