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很新鮮的！我早上5點進的貨！”賣菜的大叔拿著噴壺為蔬菜保鮮，他得意的眉毛恨不得挑到天上去。
    “真的呀？有白蘿卜嗎？”
    “有的有的！”大叔放下噴霧，用手在圍裙上隨意擦拭，折身彎腰，在身後的箱子中翻找，“我還沒來得及擺嘞！先生要吃嗎？”
    “是的，他想喝蘿卜排骨湯。”
    “真是會吃啊！”大叔將菜品羅列整齊，細心為其挑選，“二娘昨天剛殺的豬，你可以去看看。”
    “謝謝，我正準備去。”
    菜市場並不如往常熱鬧，清晨的慵懶在食客的臉上揮之不散，甚至有些攤販也恨不得倒頭入睡，時間還早，陽光經過霧靄，已然弱化了許多，彌漫的朦朧倦意讓人又愛又恨。
    前一晚下過雨，老舊的街道並不能完全消化積水，鞋麵總是濕溻溻的，像是踩在軟泥上無法施力，空氣中帶有雨後的獨有氣息，潤入喉嚨，好似天然的清咽贈禮。
    “顧蘇啊，我家孫兒有些頭疼，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著涼了。”
    駐足回首，看著大爺放下挑揀的蔬菜，輕拽他的衣袖，顧蘇問道：“隻是頭疼嗎？肩膀和脊背呢？”
    重心前移，佝僂的身軀難以適應突如其來的變化，幸好顧蘇上前一步，這才讓大爺定住了腳步，“哎呦，老骨頭，不中用了。”
    “您慢點。”
    “孫兒早上起不來，說是好像腦中鑽了蟲，一晃就疼。”
    “那我去看看吧，孩子的事耽誤不得。”
    大爺擺了擺手，他瞧了瞧顧蘇手中的東西，眉頭彎成一個八字模樣，皺紋堆積成疊，“你先忙吧，我猜我那頑皮的孫兒莫不是騙我哩，天天叫嚷著不想上學。”
    “還是確診為妙。”
    大爺連連後退，“不急不急，你去給先生做飯吧，我看我的孫兒並無大礙。”
    “那。。。您看我午前拜訪如何？”
    “行，你有空再來。”
    顧蘇重新將菜分攤兩手，物料豐富，大大小小地塞滿了十數個布袋，但這卻難不倒他纖細的胳膊，仿佛不費吹灰之力，連青筋都難以看清，顧蘇腳下生風一般快速穿梭於這泥濘小道之中。
    忽然，天空暗了下來，走了無數遍的小路好似被無限拉長，顧蘇將腳步放緩，隻覺得像是行走在棉花之上，每落一步，便陷得更深，低頭查看，一片黑霧彌漫在四周，待到再次抬起頭時，那片黑霧已經模糊了視線。
    短短一瞬，顧蘇仿佛置身於混沌之中，腳下的觸感卻愈發真實，雖然看不清道路，但始終能觸及地麵，定睛一看，兩手空空，忙了一早上的收獲不知去向何方，一股無形的威壓突然湧向心頭，顧蘇攤開雙手，隻見一團火苗自手心向外擴張，眨眼間，瑩黃色的火焰已然遍布全身，呼嘯著好似遊龍一般，它順著顧蘇的身形向下竄去，腳下的火焰突然被喚醒，外焰泛紅，刺眼的光芒點亮了他方圓5米的視野，那熟悉的小路又重回他的眼眸。
    “你跑不掉的。”一團更加深邃的黑暗浮現在不遠處的虛無之中，他不緊不慢地靠近，似乎如烈陽般的火焰並不能對其構成威脅。
    “你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我隻是個影子。”
    “那。。。”吞吐間，火焰在顧蘇口中穿梭，他的左腳突然發力，身體右傾，全身的能量彙集於下身，如同高速彈射一般向右後方奔去，速度之快足以用其模糊的身形證明。
    越來越近，黑暗的邊緣近在咫尺，目視十數米的距離卻好似用了一個世紀的時間，混沌逐漸逼近，它吞沒了火焰的音嘯，圍迫其愈發萎靡的大小，忽然，一切都靜止了，所及之處，隻剩下無垠的虛無，顧蘇懸在空中，四肢無力地垂下，脖頸間一道黑影，像是身首分離一般。
    “我說了，你跑不掉的。”
    黑暗退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彙集，天漸漸亮了，那條小路再次出現，顧蘇努力睜開雙眼，凝視著眼前的人，隻見一名男子從牆麵鑽出，他眯著眼，上身探出牆麵，下身卻不見蹤影，腹部空間模糊，虛無潛藏在他和牆麵的連接處。
    “為。。。為什麼？”
    “因為，你是妖。”說罷，男子逐漸發力，他的手扼著顧蘇的喉嚨，和藹的笑，好似饋贈一般。
    溫度驟降，空中的水汽紛紛攀附於牆，白霜遍布男子的四周，連地麵上也積水也凝結成冰，隻是一瞬，顧蘇的頭發和眉毛已然化白，他脖頸上的手凍得發青，一塊凍瘡赫然浮現於其虎口之中。
    男子略感驚訝，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不得不鬆開手，旋即，臉上難掩笑意，“居然是百年的妖，已經能如此熟練地操控元素。”
    恢複了自由身，顧蘇在落地之餘猛吸一大口空氣，趁著男子發愣，轉身便逃，忽然，一道光刺入他的眼中，恍惚間，向陽的前路站著另一個人影。
    “你跑不掉的。”身後傳來一陣嗤笑，黑暗重新彙集於他的右手，不知何時，他已經從牆中走了出來。
    “求求你。。。”話音剛落，一道殷紅的鮮血從胸口迸出，劇痛由此傳遍全身，一隻黑色的手從顧蘇的胸口鑽出，再一次扼住他的喉嚨，下一秒，眼前的另一個人瞬閃到他眼前，劍已出鞘，利刃泛著光，在顧蘇的眼中不斷放大，喉嚨傳來一陣甜膩的味道，鮮血已經倒灌進他的嘴中，他漸漸閉上了眼，準備迎接死亡的擁抱。
    “他隻是想逃。”突然，金屬的碰撞如雷貫耳，顧蘇的身前多了另一個的聲音，隻見其右手被鋼鐵覆蓋，死死地鉗住劍刃，眸中一道金光，瞬間將顧蘇身旁的兩人震開，旋即左手攬住他的腰，漠視著來犯敵人，“為何要下殺手？”
    劇痛破壞了顧蘇的眼，但他仍舊認出了說話的人，精神渙散，在他昏迷的前一秒，混著血水嘶吼道：“先生，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