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調解就別上法庭。”
    “為什麼？”顧蘇不解。
    “上了法庭，有些東西就無法挽回了。”言律師將調解書交給都顏，“多交流。”
    看得出都顏很緊張，顧蘇坐在一旁不停地輕拍他的背，但這並不能緩解他的不安，顧蘇知道這其中滋味，為父母奔波的那段時間裏，他也曾經曆過如此境遇，調解是個溫和的詞語，但實際則是放低身姿，好言求情。
    如果情更重要的話，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我再給你重複一遍。”言律師看了看表，距離約定好的調解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看著都顏的狀態，他擔心其太過緊張，難免亂了陣腳，“原告是都文的母親，也就是你的奶奶，但我要提醒你，隻是名義上的親人。”
    “我知道。”
    “訴訟請求上說明，原告想要獲得都文名下的房產，還算有點人情味，隻要房子。”
    “我知道。”
    “你已經成年，雖然還在上學，但已經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所以，情況不容樂觀，按法律規定，父母和子女都屬於第一繼承人，但是在沒有遺囑的情況下，法律更傾向於父母，尤其是這種喪偶的老人。”
    “我明白。”
    “不過，原告還有兩個女兒，不具備經濟困難的條件，更何況，你還在高中。”
    都顏點點頭，但是從他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自信，顧蘇明白，都顏此行不是為了調解，而是認輸。
    “要是給她了，我們住哪裏？”
    都顏咬了咬嘴唇，頭不自然地垂下，“可以租房子。。。”說著說著，他的頭埋得更低了，生怕顧蘇會拒絕。
    顧蘇長歎一聲，不再多言。
    等待是個漫長且難耐的過程，對方沒有在約定時間到達，仿佛是個無形的下馬威，言律師坐在辦公桌翻閱文件，一刻也不停歇，好像律師這個職業總是很忙，旁觀者卻又不知道他在忙什麼。都顏一直在發呆，如同等待行刑的犯人，刑期已過，卻生不如死。顧蘇將一切都看在眼裏，高三是一個可以放鬆卻又不敢放鬆的時期，都顏不止一次表露出想要輟學的念頭，但每次都在明說之前被顧蘇遏止，以前家裏的一切都由父母來完成，每天隻用考慮吃和玩，學習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不必在意，現在則不同，數不清的瑣事壓榨了本該學習的時間，吃和玩也不再是想要就有的狀態，顧蘇這才發現一天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揮霍，而都顏扛下了所有。
    叩叩叩！
    顧蘇正在神遊之際，房門的響聲將他從思緒裏拉回，他正要起身開門，言律師冷冷地說道：“請進。”
    半弓著腰，顧蘇趕忙坐好，他側目偷瞄了言律師一眼，發現他正好也在看著自己，隻見他一改往日溫和的樣貌，伴隨著他冷漠的言行，整個人像是掉入冰窖一般，眼鋒一轉，怒視著房門。
    推開門的是一位身著正裝的女人，個頭很高，身材苗條，若不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顧蘇會以為她是模特出身，正要再次起身，卻看見女人身後的來者，她一臉蠻橫，好像極不情願似的，斜眼瞪向都顏，趾高氣昂的模樣像極了電影裏的反派角色，旋即，顧蘇打消了行以禮儀的念頭。
    都顏站了起來，伸出手，“額。。。大姑媽。。。”
    老女人並沒有給都顏麵子，她徑直走過，好似沒有看見都顏一般，“別亂攀親戚，我們都家的族譜可沒有你的位置。”
    都顏尷尬地嗬嗬兩聲，拉住了正要爆發的顧蘇，他跟在老女人身後，緊張地發抖，不敢抬頭，老女人笑眯眯地走到言律師桌前，她伸出手並點頭示意。
    “坐吧。”言律師接過女律師的檔案袋，擺了擺手。
    老女人有些尷尬，她悻悻地用手蹭了蹭衣服，好像手上沾了灰似的，癟著嘴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前，雙手抱胸，斜向著眾人，誰都不看。
    言律師衝著顧蘇微笑著，在得到其點頭表達謝意後便收回了視線，他將女律師的檔案袋打開，一邊審閱一邊說：“開始吧，有什麼訴求都可以說。”
    “行啊，說吧。”老女人附和著。
    突然沉默，整個辦公室隻有言律師翻閱文件的聲音，顧蘇有些恍惚，這情景很像言律師登門的那天，靜得可怕，好像雜音能殺人一般。
    老女人先坐不住了，她用手指關節叩了叩桌麵，皺緊眉頭，“還談不談？不談我走了！浪費時間！”
    都顏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該怎麼談，他望了老女人一眼，又趕忙藏起視線，從女人進門的那一刻，他一直低著頭，不敢直視這個可能的“親戚”。
    言律師看了眼手表，“還有十二分鍾。”
    老女人笑了，“再給你們十二分鍾，到點我就走。”
    “我是說，再有十二分鍾就夠你遲到的時間了，你浪費了我們三十五分鍾。”
    臉色發青，老女人喘著粗氣，她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能發火，想來她的律師已經和她講過言律師的履曆，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不敢大放厥詞。
    “老人沒有收入來源，沒有退休金，養老保險也欠繳不少。。。”片刻，女律師走上前，手指指向文件，“她行動不便，所以委托她的大女兒來打官司。”
    “就是，我媽可憐的很，就生了這麼一個兒子，還非要搞樂隊，和老媽大吵一架出去十多年了，別說往家裏寄錢，連端茶倒水都沒伺候一天，都是我和我妹兩家輪流養著。”
    都顏始終垂著頭，沉默不語，老女人瞥了一眼接著說：“不孝啊！這就是不孝！老媽在他死前才收到他的消息，殘忍不？要個房子不過分吧？”
    言律師始終低頭看文件，波瀾不驚，“還有嗎？”
    “還有？”老女人將椅子擺正，口水四濺，“他一個撿來的孩子，憑什麼和老媽搶房子？他算什麼東西？”
    “時間到了。。。”言律師看了看手表，“你可以回了，謝謝你的到來。”
    老女人一臉疑問，旋即火冒三丈，她大拍桌子，轉身就走。
    “下次請準時。”

    作者閑話：

    打字的時候~手腕還是有點疼~盡力更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