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個難纏的案子。”沒想到李隼和言律師關係不淺，聽到都顏有需要便立馬答應下來，他取出信封裏的文件，逐字逐句地審閱。
    “父親沒有留下遺囑，所以。。。”
    “嗯。。。這種案子我也接了不少，很難達到完美的結果，說實話，我很久沒有接過民事糾紛了，因為，法盲太多。”說著，他嗬嗬地笑了兩聲，“別誤會，我不是在說您。”
    顧蘇有些不悅，他對律師的印象還停留在港片中唇齒交鋒的樣子，他們頭帶假發，義正言辭，像是參加世紀答辯一般，誰都不想輸。可如今眼前就坐著一位知名律師，他略顯單薄的身軀體現不出身為律師的高大形象，就連他的五官也不盡人意，像是溫柔的畫家，勾勒出眉梢的細膩，但他的言行舉止卻截然不同，冷若冰霜，似乎這是律師的職業病，絲毫不考慮聽者的感受。
    見顧蘇將水杯放到桌前，言律師點頭示意，“您父親，有沒有留下其他證明？各項證件方便給我看一下嗎？”
    都顏應著，向父親的臥室走去，顧蘇見都顏離開，小聲詢問，“這房子，值多少錢？”
    “這我不太清楚，大概的話。。。15萬左右，最近房價一直在漲。”
    顧蘇不再說話，兩人對視，片刻後默契地收回視線，房間很安靜，靜到能聽見都文臥室裏的翻找聲，偶爾還有言律師查閱文件的摩挲聲，顧蘇腦子裏很亂，在得知文件內容後，他難以相信，都顏已經幾乎失去了一切，而他名義上的家人，再次出現竟選擇奪去這都顏最後的港灣，房子不大，但沒有任何預兆，僅僅寄了一封調解書。
    都顏走出房門，手上多了一個紙箱，他將其放在桌上，從紙箱裏取出各種顏色的證件，眼神黯淡，緊皺眉頭，“我不是我爸親生的。。。可能。。。”說著，他將領養證放到言律師麵前，“要是打不贏官司，就，算了。。。”
    言律師拿起領養證，仔細查看，紙麵有些發黃，印花也有些模糊，但公章仍然清晰，照片裏的男人笑得燦爛，“你放心，養子享有同等繼承權。”
    懸在心口的石頭沉了下去，都顏深呼一口氣，“我看得不是很懂，我奶奶是想要這個房子嗎？”
    顧蘇在聽到都顏稱呼原告的時候，怒火突然竄上心頭，他很想爆發出了，臨近時刻他看了一眼都顏，從他的眼神看不到一點仇恨，像是垂耳的兔子，官司輸贏似乎並不重要，顧蘇隻好努力地克製，不讓都顏看到任何端倪。
    “是的，委托人是她的女兒，巧的是，委托的律師是我的朋友。”
    “那。。。”
    言律師笑了，如此冷酷的人居然有著深深的酒窩，好似看見什麼可笑的畫麵，他的眼睛宛如柳葉，一直盯著文件上的名字，“你放心，她比我便宜，贏不了我。”
    送走言律師，顧蘇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身旁的都顏呆愣著，不知所措。
    家裏的電視還是老舊的大屁股，牆上的日曆還是2005年，無論是家具還是裝潢，都停留在上世紀的模樣，牆上的鍾，也不知道何時停止。都顏從小在這裏長大，小的時候他帶同學來過家裏，但他們嘲笑家中的陳舊，客廳的窗被門口的大樹擋住，陽光很難滲透進都顏的心房，於是，他不再邀請他的同學，也不再允許朋友們進他的家，他覺得有些丟人。
    王子瓶是第一個擅闖他家的人，她沒有提前給都顏打招呼，便敲響了他的家門，而都顏也沒有詢問的習慣，打開家門的那一刻，羞愧感油然而生，他不知所措地看著門口的王子瓶，還未阻止，她已經鑽了進來，“這可是我第一次來男孩子家呢！你要好生招待哦！”
    她不嫌棄，甚至。。。討都顏歡喜。
    而如今，家裏還是那般模樣，卻有人要來奪走它。
    “一定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顧蘇搖了搖頭，“他們這樣對你，你還想著退讓？”
    “你對你的叔叔也不壞啊！因為那是家人。”
    一句話將顧蘇滿肚子的怒火掩滅，他看著蜷縮在沙發裏的都顏，心裏不是滋味，但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想起自己拜訪叔叔的那天畢竟是有求於他，父母犯罪，叔叔撇開關係也是情有可原，可都顏不同，從未有過交集的家人，竟和他搶奪唯一的住所，而都顏還隻是個學生罷了。
    “把它買下來吧。”
    都顏側目，不明白顧蘇的意思，“什麼？”
    “如果官司輸了，就把房子買下來吧，用我卡裏的錢。”
    “不行，那是你的錢，而且這房子定然不便宜。”
    “我剛才問了言律師，他說大概15萬，那些錢留著也沒用，不如用到刀刃上。”
    都顏有些動搖，隨即，又將這想法一掃而空，“還沒打官司，也不一定會輸。”說罷，他起身向臥室走去，穿好衣物，打開家門，顧蘇明白他的用意，名義上是去影鳶看店，實際上他正因為這件事而煩惱。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本該一家團圓，其樂融融，可無論是顧蘇的叔叔，還是自己的奶奶，都像是審視敵人那般看待他們，這段時間，顧蘇一直沒有提出過年探監的想法，但都顏知道，他很想念自己的父母，無論他們犯了多大的罪，在他眼裏，都能被原諒，但都顏卻有些膽怯，不敢看到他們敵視的樣子。
    太過於懦弱了，都顏一邊自責一邊在雪夜中行進，他不想鑽進溫暖的車，那會麻痹他的思維，冷風總能清醒他的混沌，讓他規劃今後的生活。
    “我已經成年了，卻不如顧蘇那樣懂事，也不如王子瓶那般堅強。”都顏自言自語，他有些妥協，若是官司輸了，他不想放棄這個家，“對不起，我還是不夠擔當。”
    從口袋裏取出錢包，將顧蘇的銀行卡握在手心，拇指在卡麵輕輕摩挲，“希望一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