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複雜，沈啟芸總是閉目養神，片刻過後睜開眼睛，在確認王子瓶沒有離開後又是如此，反複數次，王子瓶始終不發一言，伴隨著舞台上的稚嫩歌聲，她耐心地等待沈啟芸開口。
    影鳶是個極其純粹的地方，純粹到人們甘願拋棄那些利好的心眼，縱使慵懶地趴在桌上喝著悶酒，也絕不會有人指責她的不是，昏暗的燈光下藏匿著一顆顆渴望被撩撥的心，而舞台則像是一個寄托，寂寞的看客坐在台下，不至於尷尬地端起高腳杯時，隻能機械式地吞咽苦澀，這些遊蕩在空中的雲朵，隻為等待著相似的融合。
    沈啟芸好似見怪不怪，那些客人言語輕挑，開玩笑的時候有些過分，王子瓶趕忙製止，卻又不見成效，她生怕這會破壞她在沈啟芸心中的形象，實際上她並沒有偽裝什麼，隻不過作為影鳶的一員，客人始終是第一位的。
    “我想了一晚上。。。”終於開口了，沈啟芸隔著口罩，聲音有些沉悶，在嘈雜的夜店中難以聽清，她的底氣不足，更顯得聲音微弱。
    王子瓶湊上前，她知道沈啟芸不會摘下口罩，倘若被人發現，會對遊函造成影響。
    “我並不了解你們喜歡同性的行為，姑且算是愛吧。。。”說著，沈啟芸看了眼勾搭王子瓶的客人，她有一頭飄逸的長發，深紅的唇色在這陰暗的夜店更顯得妖媚，她斜靠在鄰座，時刻盯著王子瓶。
    “不要緊的，您說。”王子瓶以為沈啟芸難以啟齒，她大方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沈啟芸點了點頭，她繼續說道：“但發生在我女兒的身上，我能做的隻有理解，到底是圖一時之快，還是她確定要走這條路，我不知道，但隻要她不幹壞事，做母親的，又有什麼好責怪的呢。”
    沒想到沈啟芸居然看得這麼開，王子瓶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絲的羨慕，據她了解，影鳶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因為家人不理解，有的甚至斷了關係，才跑到這裏，借酒麻醉自己，又或是假裝自己很灑脫，流連於各種同類人群之間。
    “算上你，她帶回家的女孩子有四個，類型各不相同，我一直在試圖接受她的選擇，但是很難，我這個年紀跟不上時代的發展，那些新奇的模樣我確實很難接受，所以我隻能忍耐，在我丈夫和女兒的矛盾逐漸增大的時候，我仍然選擇忍耐。”沈啟芸越說越激動，仿佛積壓了多年的無奈，在此刻爆發了出來，“當我的生活龜縮在固定的小圈子中，我以為人生也就如此，可慶幸的是，我看到了你。”
    “我？我怎麼了？”
    “從小玉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便憧憬了多年以後的美好時光，亭亭玉立的她讓我驕傲，也許並不完美，但卻足夠優秀，可惜事與願違，她在成長的途中變了道，踏上一條我也無能為力的路，直到有一天，她領回一個女孩，那多年的願望仿佛一下子實現一般，我欣喜卻不敢張揚，直等到女孩再次拜訪我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了，希望仍然存在。”
    王子瓶能聽得出其話中的意思，但是她並不想明說，更不想打斷沈啟芸的思路，她靜靜地等著，等待沈啟芸把此行的目的悉數吐露。
    “是的，那個女孩就是你，我最後的機會。”也許沈啟芸太過於專注，那個呆在王子瓶身邊虎視眈眈的女人便離開了，她或許誤會了，以為沈啟芸已經掌控了“獵物”，周圍人也挺識相，紛紛散去。
    “那您需要我怎麼做？”王子瓶在賭氣，她昨天明明那麼努力，但是遊玉卻看都不看她一眼，那些曾經的關懷好似過眼雲煙，她甚至開始懷疑遊玉對她的感情。
    “我知道你在責怪她，但你誤會了。”沈啟芸臉色大變，雖然她仍舊保持微笑的模樣，但是她的臉色卻很難看，“昨天早上，她向她父親提到了移民。”
    “移民？”
    “是的，去一個同性戀合法的國家，她想娶你。”
    一頭霧水，好似泛濫的言情劇，王子瓶未曾想到居然能發生到自己身上，她張著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我求情，遊玉的父親便要和我離婚，不得已遊玉隻能妥協，她並不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實際上她正是因為你才鬧到如此地步，我第一次見她如此堅決。”
    “可她終究做得不對，不應該表揚她的行為。”
    “倘若做個約定，你願意等她完善自己再給她一次機會嗎？”
    “您這話什麼意思。。。我不明白。。。”正說著，卻被胳膊上的力道轉移了注意力，隻見店長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王子瓶的身邊，他怒視著沈啟芸，將王子瓶拉起。
    “不知貴客屈尊於我的小店，有失遠迎，還請尋個檔次高點的地方再敘。”店長微笑道，卻比凶惡時更可怕，冷若冰霜，毫不講情，根本沒有給沈啟芸留一點麵子。
    不明白兩人有何恩怨，更不知道店長如何發現沈啟芸的身份，在那樣嚴密的遮擋下有可能猜得出嗎？又或者是店長是在單純地保護她，以為這個戴口罩的“怪人”沒有善意。王子瓶在短時間內猜測了幾種可能，可無論是哪種，都沒什麼道理，隻等謎底揭曉了。
    “抱歉，打擾了。”沈啟芸起身微鞠一躬，拿起包快步離開，在路過王子瓶時，她小聲說道：“她去北京了。”
    不明所以，王子瓶怔怔地看向店長，他的樣子很可怕，隻見那密集的血絲遍布瞳間，顴骨突起，臉頰上少了許多肉，好似多日沒有休息一般，正要詢問，店長卻鬆開了她的胳膊，呆呆地望向舞台，順著他的眼神，王子瓶也看著台上林雨。
    好似音樂盒中孤獨的玩偶，發條的儲蓄快要消耗殆盡，像是隨時就要停止一般，每一秒的歌聲都是奢望，回蕩著終的旋律。
    “多美啊！”店長輕聲細語，“似引生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