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瓶不在班裏，隻剩些值日生打鬧，看到都顏在班門口張望，他們停下來想要打招呼，不容他們開口，都顏扭頭便走。
    下了樓，顧蘇已經等候多時，都顏沒有搭理，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胳膊突然被拽住，都顏並未回頭查看。
    “你連看都不看我了嗎？”
    都顏沉默著，不願交談。
    “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了，我們不是關係很好嗎？”
    “我們隻認識不到半個月。”
    “昨天。。。你不是說。。。”
    都顏回過頭，他麵露凶相，“就是出爾反爾，怎麼著？打我啊！”用力一甩，將顧蘇的手甩開，自顧自地向校外走去。
    秋風似刀，落葉如塵，霓虹燈按時上班，有些刺眼，但足夠引人注目，街角的一對情侶不知道因為什麼而爭吵，汽車的喇叭聲按得很響，催促著馬路上穿梭的人群，風呼呼地吹，刮得臉生疼，它不在乎人們有多麼著急眼前的事，人們也不在意它如何作祟。
    鞋底不夠硬，踩到些人們隨手亂扔的垃圾，本想低頭查看，然後抱怨一番，誰知腳剛一抬起，它便被風卷跑了，不經意地回頭望去，正對上顧蘇的眼，那眼裏裝滿了世界，世界裏有一個人在回眸，眸中五味雜陳。
    “你為什麼還跟著我？”
    顧蘇露出牙來，微笑著，卻比哭還難看，“我去你家學習。”
    “以後別來我家。”
    顧蘇料到他會一口回絕，心裏已經有了準備，“那我也走這條路，不犯法吧？”
    “神經病。”
    在熟悉的車站等車，站牌泛著光，指引著人們的方向，快要進入冬季，連天也黑得快了，漆染著大塊大塊的雲，鳥兒在黑暗中盤旋，樹枝搖擺著，像是獨舞的小醜，樓中的門窗亮了，顏色各不相同，遠遠望去如同電子遊戲一般，人們也是如此，頂著迥異的發型，出現在形形色色的間隙中。
    人頭湧動，身體彼此摩擦著，有些厭煩這擁擠的公交車，可也沒一個人抱怨，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習慣了如此。
    顧蘇沒有說話，他的個不夠高，拉不到頭頂的拉杠，吊環已經被人占盡，顧蘇擠在人群中仍由其搖擺，有些站不穩，皺著眉頭，何時享受過如此“待遇”。
    都顏想伸出手攬住他的肩膀，一如他平日所做，可是他忍住了，盡量不看顧蘇，免得讓他看出自己的關心，心中編造了理由，若是公交車急停，他便立馬拉住顧蘇，他追問起來，便解釋，不想傷到他人。
    可是一路都很安穩，就這麼如同海上的孤舟，飄蕩著到了海灣，都顏下了車，快步向前，絲毫不在意身後的人是否跟得上，無論是巷子裏，還是在小區中，始終不見顧蘇的蹤影，也沒有他的任何聲音，都顏想要回頭查看，可若是如此做了，那這半天的努力可能白費，狠下心來，不再多想。
    終於，已經到了單元門，轉動著鑰匙，都顏還是沒能忍住，他回頭望去，那人站在他的身後。
    “在關心我嗎？”顧蘇問道，背對著月光，難以看清他的臉。
    “你怎麼還不回家？”
    “別鬧了好嗎？”
    都顏冷哼一聲，“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為什麼一夜之間，你就能變得如此冷漠？”
    “因為我不想在學校裏狐假虎威，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顧蘇看著即將關上的大門，他伸出手探進門縫，大門收縮的力道不小，夾得他手指一顫，可他嘴裏卻沒有吐出一點聲音，他拉開門，低聲下氣地懇求著，“如果我哪裏做錯了，對不起。。。但你別這樣對我好嗎？”
    “怎樣對你？我難道應該跪著迎接你的到來嗎？”
    “你。。。”
    “我有哪裏做得不對嗎？我喜歡女人有錯嗎？”
    “那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和你做朋友？”
    顧蘇瞪大了眼睛，翹首盼望著他想要的回答。
    “我拒絕。”說罷，都顏走上前，將顧蘇推出門外，在他難以置信的表情下重重地關上了門，隔著門都顏說道，“你喜歡男人，我覺得。。。惡心！”
    不見門外有任何動靜，都顏靠在單元門上，他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幕，緊咬牙關，不停地吞咽著口水，不知道過了多久，深呼吸後便上了樓，鑰匙插進鎖洞，嚐試了幾次也沒能將門打開，他太緊張了，像是第一次在導演麵前演戲一般，若是失誤了，前程將會走向異端。
    開了家門，都顏沒有換鞋，他徑直走向窗邊，在窗簾的縫隙間向樓下張望著。
    雨淅瀝瀝地下著，樹葉禁不起拍打落到地上，鳥兒在空中歡騰，趁著雨還不大捉些飛蟲，風卷著涼意騷擾著每一個它能及的地方，雨點落在窗上，落在土裏，一切的一切沒有人關心，千百年來世間一直如此，大自然的情緒不在意任何生靈。
    雨水衝刷著牆壁，洗去它的塵，月光柔和地如同綿綿白霧，勾勒著萬物純淨的模樣，風卻作惡起來，掃蕩著任其擺布的點點滴滴，黑暗在怒吼，它要雕琢光明未完成的作品。
    這突然的變故，使得人們加快腳步，連鳥兒也急忙飛回了巢，顧蘇背對著都顏，他兩腿攤開，席地而坐，任憑風吹雨打也不見他有一點躲開的意思，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放空自己。
    終於，他站了起來，未作任何停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像是沒有感覺到周遭的惡劣天氣一般，腳步間並不拖遝。
    他的身形，漸漸融在這黑暗裏，模糊不清卻總能讓都顏看到一點輪廓。
    是不忍，似哀鳴。